堂上當眾授予了他代表著可以在軍中像天子一樣行使殺伐決斷大權的黃鉞,同時又任命他的三弟司馬孚為專管西線軍需後勤補給事務的度支尚書並駐守長安負責接應。這一切,標誌著這位青年天子對司馬懿出任關中主帥的充分信任與極力支援。因此,在這一部分朝臣看來,司馬懿完全是在充滿爭議的表象下暗暗摘取了勝利的果實。而他們接下來,就是擦亮眼睛,等待著觀看司馬懿如何在那崎嶇險峻的漢中之地上演一出精彩異常的活劇來!
接到出任關中主帥詔命的第二天,司馬懿專門在府中設下酒宴,派自己的兒子司馬師、司馬昭親自上門送帖,邀請了司空陳群、太尉華歆到席一聚。
而陳群與華歆也就真的應邀而來,到司馬懿府中向他祝賀。酒席上,在旁人看來,這三位名重天下的元老大臣談笑風生其樂融融,好一齣魏國版的“將相和”的大團圓喜劇!誰又曾料到他們三人在暗地裡那一場場無形無聲的惡鬥已臻白熱化的境地,大有你死我活之勢!
這一頓酒宴,至少當時在表面上是吃得和和睦睦熱熱鬧鬧的。然而,自次日起,陳群就請了三天病假沒有上朝,而華歆原來佝僂的駝背也就彎得更厲害了,枯瘦如柴的手似乎再也握不緊那根御賜的紫竹杖,老是像中了風似的顫抖個不停。
在場的人都看明白了,在這一出“將相和”的大團圓喜劇中,勝利者以勝利者的姿態營造了這一團和氣,失敗者以失敗者的姿態暫時接受了現實。嫌隙既已存在,雙方的角力就始終無法避免,只不過有時會浮出水面,有時會潛入幕後罷了。
三月二十三日,曹叡親率文武百官步行來到洛陽城正門為司馬懿前往關中赴任送行。這是曹叡登基以來第一次為大臣出外遠征而親臨送行,這種尊崇之極的待遇連當年的大司馬曹真都不曾享受過。司馬懿自然是感激涕零,連連拜謝,以堅毅果斷的言行信誓旦旦地表示了“不破蜀寇誓不還”的決心。
午時已過,司馬懿和司馬師出得洛陽城來,策馬奔出十餘丈遠,不禁卻又回頭眺望。畢竟是奔赴西疆遠征蜀寇,沙場之事吉凶難測,今天每一位衝鋒上陣的將領都不一定會看到明天的太陽。司馬懿雖是身經百戰,但他也毫不例外。他眺望著洛陽,目光中有些淡淡的不捨,又有些莫名的憂鬱。洛陽,這座壯麗宏偉的國都,被夕陽罩上了一層金輝,沉默地回應著這位曾在其中縱橫捭闔的大將軍的凝望。而在城下,司馬懿看到了那已然登上城樓,正目送著自己離去的皇上曹叡,看到了簇擁在他身後的文武百官,也看到了次子司馬昭站在城樓那寂寞的一角里深深地凝視著他。他們都顯得那麼莊嚴肅穆,那麼不苟言笑,用最沉默的態度向他送行。
到了最後,他竟依稀見到曹叡一臉的凝重,抿著嘴唇噙著淚光向他猛地揮了揮手!就在這揮手之間,他彷彿把所有的囑託、所有的期盼、所有的支援,都無言地揮送出來賜給了在城下回望的司馬懿。
司馬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這一切,他也不管城頭上面的人們看沒看到,只是向著他們遠遠地、重重地點了點頭,便一勒韁繩,放馬向前飛馳而去,把洛陽留在了自己的記憶深處。
快馬飛奔了很久很久,司馬懿才回過頭來,那座雄偉的京城洛陽已經縮小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他駐馬而立,臉上露出了深深思索之色。
“父親”司馬師停馬在他身畔,不禁喚了一聲,欲言又止。司馬懿聞聲轉過頭來看了看他有些躊躇的表情,說道:“你有什麼疑惑,就問吧!”
“孩兒聽說皇上在您離京之前又曾下了一道密旨給您。”司馬師一臉認真地說,“請問父親此事是否屬實?”
“胡說!”司馬懿臉色一沉。
“父親不要再騙孩兒了。皇上那道密旨裡要求您必須在長安留守五萬人馬備他隨時調遣。如果真是如此的話,我們以剩下的五萬人馬怎麼可能鬥得過蜀寇的十萬雄師?”
司馬懿臉色凝重,坐在馬背上只是撫須不言。
“還有,孩兒近來在京城聽得不少傳言,說皇上和郭太后的關係越來越惡化了。兩天前,皇上將郭太后的幼弟、黃門侍郎郭進治了貪淫汙穢之罪,把他抄了家、免了官,還貶為了庶人。本來,以郭進那皇親國戚的身份,那些小罪在他身上不該遭罰得如此之重”司馬師若有所思地說道,“依孩兒之見,皇上對郭氏子弟如此不留情面,郭太后勢必亦會伺機反撲。值此京城局勢激盪劇變之期,父親恐怕最好是不宜出征,更應留在洛陽靜觀其變”
“蠢材!”司馬懿沉下了臉,語氣犀利如劍,毫不留情地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