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馬懿離開賈府的第二天,賈詡就向朝廷和魏公府裡同時送了兩份親筆寫就的稱病告假的申請書,並從即日起不再上朝議事,就待在府裡關起門來養“病”。
賈詡這一病,病得可真不是時候,急得曹丕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吳質、朱鑠見狀,不由得大罵賈詡是個“老滑頭”,既收了“紫龍玦”,又不敢站出來表態支援曹丕,簡直就是一個“官痞”。然而,只有司馬懿對此事不置可否。其實,任何人與賈詡易地而處,都不得不暫時採取他這種沉默韜晦之術。畢竟,曹丕、曹植雙雄爭嗣,實力相當,誰勝誰負委實難料。賈詡乃是何等聰明之人,豈會過早便孤注一擲捲入紛爭之中?此刻,賈詡裝病在家,一則是在避躲矛盾給自己留下回旋餘地,二則也可算是在冷眼旁觀,伺機下注。所以,對待他這一舉措,只能是耐心地等待,等待曹丕以自己的實力真正勝出曹植的那一天儘快到來。那一天,賈詡就會宣稱病癒上朝,公開支援曹丕了。
但,意識到賈詡此舉用意的,並非司馬懿一人。丁儀得知賈詡稱病不朝的訊息後,立刻派弟弟丁廙親自出面邀請楊修、司馬孚到自家密室之中共商大事。自然,曹植是不會在場的。丁儀知道曹植根本無心與曹丕競爭世子之位,如若讓他參與其中,反受其累,倒不如揹著他由自己出面聯絡各位忠於曹植之士齊心合力推他登位。所以,在這場無聲而又無形的立嗣之爭中,丁儀召集諸人共議大事,擇善而從,往往是獨斷獨行,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從不告知曹植。而曹植,似乎也從未過問他的一切所作所為。
在丁府密室中,楊修剛一落座,便有些緊張地對丁儀說道:“丁兄,楊某今日看到崔琰崔大人就世子立嗣一事給曹丞相寫的公開信函的內容了!”
丁儀、丁廙、司馬孚俱是一驚。他們早就知道曹丞相就立嗣一事曾以玉匣密函訪詢了朝中十幾位元老重臣,但這一切的函來信往都是在極其機密的情況下進行的,旁人根本無從得知。崔琰尚書竟不顧曹丞相密囑,將自己的意見以公開信函的形式答覆出來,完全表現了他在這立嗣之事上鮮明而堅定的立場。
“他在公開信函裡怎麼說?”丁儀沉聲問道。
“楊某本來以為平原侯是崔大人正宗的親侄女婿,崔大人絕對應該助他一臂之力。”楊修拍膝慨然長嘆,“你們真是猜不到,他在那公開信函裡怎麼說——他說,‘臣聞《春秋》之義,立子以長,五官中郎將曹丕仁孝聰明,宜承正統。崔琰此意已決,以死守之,決不可奪。’”
丁儀靜靜聽罷,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司馬孚卻不禁嘆道:“崔大人此語質直公方,志如山嶽而不可移,其人剛正不阿之風,實在令人神往。”
丁儀聽得司馬孚的讚語,不禁瞥了他一眼。這位司馬老弟真夠奇怪的,難道不知道,崔琰越是剛正越是堅定越是旗幟鮮明,對曹植登上世子之位的威脅就越大。他倒好,形勢嚴峻,大敵當前,他反而為自己這一派的政敵唱起讚歌來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讀書都讀得有些迂了。虧得平原侯還那麼倚重他,視他為自己心腹好友。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一動,便開口問司馬孚道:“司馬君,你二哥近來在忙些什麼?丁某似乎很久沒有看到他在丞相府中露面了。”
“哦你問我二哥啊,”司馬孚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被調到丞相軍營那邊去了之後,天天忙著為丞相西征漢中籌備軍糧,整修兵器,東奔西跑,幾乎沒有餘暇休息,一個月裡也難得回府幾次,常常就是在軍營裡打地鋪過夜”
丁儀認真仔細地聽著他的話,沉吟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看他近來可曾與五官中郎將有過接觸嗎?”司馬孚一聽,臉色微變,有些不悅地答道:“我二哥就是看到宦海險惡,風波難測,為了擺脫這丞相府中的是是非非,這才主動辭去主簿一職,前往丞相軍營裡任職。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忙於軍務,我是從來沒看到他再去過五官中郎將府。怎麼?丁兄對他這樣一個極力置身事外,但求自保的人也懷有疑慮?”
丁儀見司馬孚一臉的坦誠直率,想來他也沒替他二哥有意偽飾隱瞞什麼,便擺了擺手,道歉道:“丁某並無他意,司馬君不要見外。既然你二哥已置身事外,這自是再好不過了。”丁廙在旁察言觀色,一見情勢有些尷尬,便站出來插話轉移了問題,向大家說道:“題外之話暫不去說了。崔大人如今已然表明了公開支援曹丕的態度,那麼我們應當如何回應?”頓時,場中諸人沉默了下來。許久許久,丁儀有些沙啞而艱澀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團沉默,緩緩響起:“古語有云:‘芝蘭擋道,不得不鋤。’崔琰第一個跳出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