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睡得慣,怎麼睡不慣,只要是張姐姐你給朕鋪的床,就算是地板,朕也睡得慣,張姐姐,你還記得當年朕去你家的時候,你第一次煮飯給朕吃,朕幫你打水,琢磨半天卻琢磨不出怎麼打水的事嗎?你知道嗎,朕一輩子都記得當年張姐姐給朕煎的那兩隻蔥花荷包蛋,是朕這輩子吃得最飽,最香最甜的一頓飯,朕還嫌你的茶不好喝,你生氣了,朕把舌頭都快燙熟了”
除了張氏,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些陳年往事,從楊侗口中說出來,都倍覺有趣,連在一旁侍候的小月小瑩都忍不住掩嘴笑。
福臨笑著搶過他的酒杯,眼帶疼愛地白了他一眼,責備道:“身為皇上,就算再高興,也該有皇上的儀容莊重,怎麼能一喝醉就耍起酒瘋呢,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話。”
“都是朕的姐姐們,怕什麼笑話,朕有時候真想,這勞什子皇帝,誰愛做誰做去,可朕若不做這個皇帝,朕的姐姐們,她們怎麼辦,就算朕想放手,王世充也一定不會放過朕和朕的家人,你以為朕想做這個皇帝,朕也想跟甄哥一起雲遊天下,無憂無慮,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可是,這能行嗎?這天下若不是朕的天下,到哪裡,朕和朕的姐姐們都無安身立命之所,如喪家之犬,四處流浪逃竄,誰來做姐姐們的後盾?”
福臨聞言神色變得有些黯然,她從來不知道楊侗心中的這些想法,楊侗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喝醉過,這是生平第一次喝醉,也是第一次將心中的話一股腦地掏出來,她慢慢地鬆開了他的酒杯,還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喝吧,今天姐姐陪你一起喝。”
甄命苦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福臨感受到眼中的顧慮,知他一定是擔心她有沒有懷上,喝酒對她會不會有影響,眉眼閃過一絲喜色,也不知是跟甄命苦解釋還是跟楊侗,輕聲說:“我就喝一杯,不礙事的。”
張氏和長孫貝兒也都舉起杯,通吃有樣學樣,舉起空杯子舀了些湯在裡面,幾個人一起碰了杯。
楊侗越發地話多起來,看樣子登基以來的這些曰子,心中有好多話不能跟福臨說,也沒有別的人傾訴,憋壞了,如今心事已了,壓力頓減,說起話來也就沒有了顧忌。
“甄哥,你說朕若是不做這個皇帝,誰來做?誰比朕更適合,王世充嗎?元文都嗎?還是你甄命苦?你肯定是不會坐這燙屁股的位置,正如你所說,朕不想醉生夢死地做一個昏君,朕想當一個有為的明君!王世充一死,朕就要大展拳腳,將洛陽治理成跟龍門鎮一樣,興旺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到時候,朕再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功成身退,絕不留戀這帝位,讓你們這些以為朕貪戀權位的人全都刮目相看,這豈不是前無古人的創舉!”
甄命苦也還是第一次知道楊侗心中有這種想法,雖然可能有些天真,身在其位,嚐到了權力的甜頭,人未必就能狠得下心腸,將來之不易的權位拱手送人。
他之所以不在乎所謂的暗衛大將軍這樣的虛名,是因為心中另有所屬,家中的嬌妻美妾是他寧可不要江山不要功名的原因。人總該有點追求,問題是追求的是什麼,他現在追求的,是滿手血腥的戰場生涯過後,能有一個平靜安寧的環境,讓自己遠離殺戮,跟自己心愛的人過上平淡樸質的生活,對功名,對財富,他自小收他叔的影響,真不是太看重。
楊侗不同,他自小生長在帝王之家,所接受的灌輸就是為君之道,江山社稷,百姓天下,這是他腦海裡根深蒂固的東西,想讓他放棄這些,就好像讓他放棄張氏,長孫貝兒,去追求功名利祿一樣,絕無可能。
這是每一個人的選擇,楊侗的這些心裡話,最終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真正想要放下的時候,卻有太多顧慮,太多阻滯。
他能理解楊侗,這也是他更願意在一旁看楊侗自由發揮的原因,他不過問,也不幫忙,一切由楊侗自己抓主意。
任何一個君王,都不願意有一個強過自己的臣子,在一旁指手畫腳,那些功高震主的臣子,其實都是些被權欲燒昏了頭腦,忘記了進退的傻蛋,皇帝不殺他們,又殺誰呢?
他聰明地選擇了一個既能讓楊侗感覺有面子,又能襯托出楊侗帝王威風,殺伐果斷一面的方式,給他立威,同時也給自己卸下重負。
楊侗也許不懂,但他卻很清楚,這是讓他和楊侗之間不至於反目成仇的唯一方式。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深夜,張氏每隔一段時間都起身為他們熱菜,或是添幾個青菜,炒幾個雞蛋給他們下酒,子時過後,楊侗終於醉得不省人事,甄命苦扶著他入房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