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苦心,朝著花雙蝶躬身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天井裡咿咿啞啞有人轉動著軸輪汲水,暮靄漂浮在四周。謝開言依照先前別人的指示,找到了醫廬跟前。邊鎮的天色降得早,大夫吃過晚飯,蹲在門前抽了一管水煙,老遠看見她蒙著眼睛走過來,哐當兩聲,關閉了門戶。謝開言側耳傾聽,旁邊有兩三竿竹子立在井邊,嘩啦啦搖動著脆響。她走過去盤膝坐下,從隨身掛的布褡裡摸出一塊玉,捏在手心裡把玩。白玉涼潤,冰著面板,亦能平穩住一絲指尖傳來的顫動。她默默克制著自己的寒冷與飢餓,守在醫廬外一夜。
第二天清晨,欺生的大夫走出門,看見她披著露水的衣衫,愣了下,將她喚進了醫廬。片刻後,求治無果,她放下化散的銀子,走了出來。
花雙蝶說的果然是對的,她的寒毒入骨已深,民間普通的大夫根本束手無策。所有的出路都指向了北疆邊關外的天階山,那裡據說有道仙隱居,只要能上得山去,他一定能醫治好你的疑難雜症。
謝開言朝著北方行進。無知無覺地走了一天,夜晚投宿在路邊石頭客棧內。老闆見她孤身一人,欺她眼盲,將柴房外的單間租給了她。草草用過飯食,她走進房間休息,枕著草藿溼氣,嗅著枯木味道,一時心緒飄得極遠,像是在茫茫雲海中浮沉。
後來,她索性放空了心靈,什麼都不想。此時,各種細緻的聲音鑽進耳朵,無需聚力搜捕,她都能聽取十里之外。一陣木葉窸窣聲沿著地面滑過,是夜行人的腳踝趟過草叢,驚碎了露珠。那些腳步聲直接奔著她而來,像是一句句踏在她心上。
謝開言起身,從柴房內拎出一根槐樹棍子,站在了四合院裡。
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床鋪。秋夜的蟲鳴斷斷續續,嘶啞了清涼的月色。她站著聽了會蟈蟈叫,露水落在了肩膀上。撲的一響,遁了。她將棍子敲擊在地面,咚咚咚,有似密集的鼓點。
一盞茶後,汴陵太子府派出的首支羽林衛才堪堪掠到柴房上,拉弓上弦,卻突然看見院子裡立著個人。天青色衣裙,秀麗的模樣,眉眼低垂,仿似在聽聞草燈蟲鳴。
謝開言運氣於腹,道:“才來三個人,竟然用了這麼長時間。”
粗啞聲音乍降四周,箭衛微微一驚——臨行前,太子府總管曾匆匆趕來傳訊,將特製鐵箭交付於他與副使兩人,聲稱當竭盡全力誅殺“謝一”,但總管並未說過,謝一是何許厲害。這時,不待他們反應過來,地上敲擊的謝開言突然動了。三名打頭的箭衛根本沒看見人影,就覺眼前霧氣一飄,胸口已被擊中。他們忍住呼叫,痛苦的短音卻溢位嘴角。跟著後繼撲上第二列羽林衛,攢射箭雨,謝開言躍上屋頂,如輕靈的雲,如穿花的蝶,一一從佇列中插過,那根灰漆漆的棍子無所不至,將他們的弓弦斷得乾淨。
反覆遊鬥一夜,待天明時,院落裡只多了兩具屍體。受傷的箭衛忍住痛,一旦跌下屋頂,即刻撤出院落,不留一絲來過的痕跡。
通體寒涼的謝開言忍不住擦了擦汗,用棍子戳了戳地上屍身,啞聲腹語道:“喂!帶走!莫髒了老闆的院子!”
兩名跑出院門的羽林衛回頭看了看,雙雙對視一眼,慢慢走到屍身跟前。見謝開言無多餘動作,才一鼓作氣背上屍身,果斷撤離。
謝開言聽顧四周,辨明方向,走了數步,用手帕纏住手指,拔下門框上、井欄邊的兩枚鐵箭。鐵箭是由最先的三名箭衛射出,入耳聲沉,和其餘白翎羽箭有很大區別。她將箭矢轉過來,聞了聞,聞到了一絲腥味。
淬了毒。
她用指尖觸控鐵箭底部,感觸到了一枚徽印,刻著篆字“御”。
竟是皇宮內的人。
這些羽林衛悶聲獵殺,折斷手腳也不呼喝,的確是行軍作風。好在紀律嚴明的衛士做派也不小,無論走到哪裡,哪怕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也不肯改變特製的弓箭。
謝開言走進屋子裡調息打坐,心中一片清明。十年之前的往事她已悉數忘記,一旦破冰而出,追殺如影而至,聲勢之大,使其餘宿客屏住呼吸,也不敢出門探望。能做到這種陣勢這種能力的,恐怕只能與葉沉淵有關。
放眼天下,當今還有誰敢稱“御”?帝制不興,弱國臣服,只有一座宮殿屹立於東方,鑲合日月之色,袖手乾坤陰陽——汴陵太子府。
她與葉沉淵的舊忿,倘若有機會,得好好清算。
謝開言彎腰,用手帕拾起兩枚毒箭,走出院子,等在了廚房外。等天明大師傅升火燒水時,她想辦法折斷了箭頭,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