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宏景悽然一笑,說:“他瞑目不瞑目我不知道,可是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生活不是?”
林安然冷冷道:“朱得標給你多少錢了?”
黃宏景頭又歪到一邊去,嘴巴又像拉鍊一樣拉上了。
劉軍在一旁看不下去,嘴裡頗不客氣道:“人家是愛過求榮,你是賣弟求榮!就算你拿再多錢,也是你弟弟的命換來的,你花得安心?”
黃宏景的淚腺瞬間被戳中,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落了下來,人往地上一蹲,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劉大芬見丈夫痛哭,趕緊也跑了過來,對著林安然等人劈頭就一通罵:“你們有完沒完?我們苦衷你們知道!?你們屁都不知道在這裡瞎嚷嚷啥?!這一年多,宏貴那點優撫金,夠他吃藥治病?你們知不知道,我家男人為了治宏貴的病,借了多少債?!基金會欠了錢,又把咱家的漁船都給扣了賣了,吃飯的傢伙都沒了!我倆孩子怎麼養?!”
她抱著自己的老公,眼眶一紅,繼續道:“宏貴死了,我們也難受!現在人家肯賠十萬塊,還把漁船還回來,你讓我們怎麼選?是你們,你們怎麼選?!你們口口聲聲說他賣弟求榮,你這是往人傷口上抹鹽你們知道嗎?!咱們可不像你們當幹部的,有工資領,有不要錢的飯吃,又不花錢的酒喝!你們吃飽喝足了,就跑來埋汰我們?你們憑什麼!?你們還不是窩裡鬥才這麼積極跑來慫恿我們討什麼公道!?別把你們自己說得多麼高尚!”
說到最後,自己也激動起來,跟著黃宏景抹起淚來。倆孩子見父母哭成一團,也跑過來抱著大人的腿,哇哇跟著哭。
林安然心頭堵得難受。劉大芬說的不無道理,換位思考一下,若換做黃宏景的位置,難道就真的為了討公道而放棄賠償?即便人是告倒了,又能如何?別人若不賠錢,黃宏景一家的生活的確是艱難無比。
他第一次感到十分無奈。和當年白老實一案不同,這案子完全是受害者家屬自己放棄了追究責任,如果自己還是揪著不放,上級又怎麼看待自己?
又正如劉大芬說的,自己難道在這件事上就沒有私心了?在為黃宏貴討公道的同時,不也是想把朱得標撤換掉嗎?
一時間,腦海裡思緒無比混亂起來。臨了,林安然嘆了口氣,對孟華說:“咱們回去吧。”
第400章 異類
回到辦公室裡剛坐下,陳港生就拿著一疊資料興奮地走了進來。
“林書記,成了!”
林安然心情不好,拿著桌上的鋼筆拔開蓋子,又蓋上蓋子,想著心事,興趣不大問道:“什麼成了?”
陳港生晃了晃手裡的那疊資料,說:“早上王總他們和縣裡商業局的人談得很順利,現在基本沒什麼問題了,明天正式簽約,一個禮拜內進行交接,綠力集團派人過來接手。”
林安然沒有半點興奮的神色,臉上冷得像大理石,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點了,煙霧頓時繚繞起來,說:“這事你抓緊一點,儘快把手續辦了,讓神王廠儘早恢復生產。”
陳港生說:“下禮拜王總就要過來太平鎮,早上見到他的時候,說他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找你聚聚。”
說完,陳港生留意了一下林安然的神情,見他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便收起資料,問道:“林書記,有事?”
林安然和陳港生從開發區一路過來,已經非一般的上下級,可以說是同志加兄弟,於是也不瞞他,說:“黃宏貴的哥哥和朱得標達成了和解不,應該說是和政府達成了和解,不再追究弟弟被打致死這件事。”
陳港生錯愕道:“朱得標下手可真快啊。”
林安然繼續道:“我給彭書記打電話,不過他不是在市裡開會就是很忙,秘書老說他沒時間見我。我想,他是在避開我。”
在政府機關裡,和領導見面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許多人可以從領導簡單的日常會見中分析出政治風向變化的門道,其實一個鎮委書記要見一個縣委書記,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要見你的時候,即便是再忙,也可以百忙中抽空拔冗;若是不想見,即便你守在領導辦公室的樓下,也不會有機會和領導說上一句話。
林安然十分清楚現在自己的困境。彭愛國顯然受到了來自上級的壓力,對朱得標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預設陳存善給朱得標擦屁股。
而自己只是個鎮長,總不能像個老百姓一樣到處找領導喊冤,這樣會給人一個印象,是自己揪著朱得標不放。
和衛國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