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這會兒已隱隱有些發棕:
“東風已老,梧桐影斜,又見落英無數。幾點殘星,長安月萬里。冷階獨立翠袖,單衫寒,霧繞鬢溼。”
“昔言宛轉歌,為星為漢,煙霧氤氳。如今歌宛轉,哀情成殤。小堂深處無燈,自別離,不復剪燭。月如鉤,問渠能否,勾得離人回?”
凌霄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甚至連他的父親行刑他都沒有回來。
聽小廝書痕說凌霄一直在醉月樓。
醉月樓,那是死了的徐曼娘曾經呆過的地方,他這一生都不肯相信她了嗎?
一雌一雄,兩把清冷的鴛鴦劍斬斷了鴛鴦情,鴛鴦鴛鴦,本就是怨央啊!
紅粉闌,鴛鴦絃斷暗香冷。曉顏改,青絲褪,白衣曾在水一方。軟語初歇荼蘼落,天香雲外酹三生
蘇紫鳶只覺得她的一生好像天大的笑話。上天精心設計了完美的開頭,卻最終虎頭蛇尾。
人人都認為她是無憂無慮的少夫人,然後成為老夫人,兒孫滿堂,福壽綿長,最終在某一天安詳地壽終正寢。
這是平凡的一生,卻也是人們最願意過的一生,沒有大風大浪的刺激澎湃,平安喜樂永遠是最誘人的。
偶爾會覺得往事種種如一場繁華綺靡的夢,夢醒時分夜欲闌。這種似幻似真的感覺讓她心痛卻又不捨,彷彿飲鴆止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墳墓。
她突然想起初嫁凌府的那個夜晚,她曾經見過一隻赤狐。
狐者,集天地之靈氣,吐納日月精華,通曉世事變幻,能發喪亡之音。
那隻赤狐,是喪亡的預報者啊!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這一切要被時間慢慢蠶食,那齧心的痛,一寸一寸爬過全身,無人能救。
見蘇紫鳶沉吟不語,碧清猶豫半晌才道:“方才,家裡來人說為了嘉獎老爺,蘇妃娘娘被冊封為中宮皇后了。”
“哦?這是喜事啊,為什麼這麼吞吞吐吐地?”蘇紫鳶轉過身來看著她,隨口又問:“天兒和嵐兒呢?”
“在裡屋,奶孃看著呢!”碧清終於忍不住了,她扳過蘇紫鳶的肩膀哭道:“小姐,你要哭就哭吧!老爺沒了,凌妃娘娘縊了,公子又這個樣子,三小姐也不在,碧清知道你心裡難過,可你這樣什麼都悶在心裡,我”
蘇紫鳶微笑著拉過她的手,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像拍兒子凌天睡覺一樣溫柔:“我沒事,我只是想一些事情而已。老夫人呢?還是日日跪在佛堂不肯出來嗎?”
碧清“嗯”了一聲,凌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如此作踐自己,實在是令人堪憂。
“我們去看看吧!”蘇紫鳶站起身來,掀開簾子見凌天和凌嵐正在玩耍,奶孃在一邊看著,便放心地去了佛堂。
“紫鳶,你來了!”未等蘇紫鳶跨進佛堂門檻,凌老夫人已先開了口。
她此時並未像前幾天那樣頹喪,臉上看起來有了一絲明光,“雪兒有信來了!這個丫頭,跑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為孃的在家算了算了,紫鳶你來看看吧!這些字婆婆認不全。”
蘇紫鳶詫異地接過看了片刻,輕輕摺好信紙的時候,她的嘴角終於揚起了這些天的第一抹微笑,剎那間如日出紅雲,驅散了久久縈繞佛堂的愁悶憂思。
一個不知名的小湖畔,一座小木屋前面,一對璧人相互依偎,山頭餘暉斜斜地照在他們身上,從後面看去,猶如鍍了一層金光,那是傳說中金蓮盛開的顏色。
此時如果有從京城來的人,他們一定會驚異地發現,那位男子竟然是傳聞中已經自盡了的北幽王!
凌雪將頭輕輕枕在北幽王的肩膀上,微微眯著眼睛將臉對著陽光,她向著夕陽伸出右手,手背朝外,掌心裡是一抹亮紅的顏色。
她將手移到北幽王眼前笑道:“溫卿,你看這是什麼?”
北幽王輕嗅她髮間淡淡的花香,微笑道:“是什麼?”
“這是生命的顏色。”
“生命還有顏色?”
“當然了!這個顏色只有活人才有,所以我叫它——生命的顏色。”
凌雪突然坐起來抓住北幽王的手認真地問道:“你真打算和我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嗎?”
她的臉在漸漸消散的光線中有些朦朧,亮晶晶的眼睛依舊如點漆。
北幽王看著她的眼睛粲然一笑:“天下人認識的那個北幽王已經自盡了,在這裡的,是你的溫卿。”
“高臥白雲山下,明月清風無價。壺中玄奧,靜裡乾坤大。夕陽看破霞,樹頭數晚鴉。花陰柳下,笑笑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