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坐的貴婦隱隱綽綽的影子神秘、高貴、不可仰視。阿採心裡一驚:莫非,此人是天子之後姜後?
帷幔內的女子並不出聲,只輕輕地咳嗽著,連咳嗽的聲音也是嬌嫩好聽。
“王后,請喝蜜水。”命婦為其遞上潤喉的蜂蜜說。
阿採聽出此人聲音為自己剛剛跟蹤之人,心中一跳一乍的,只怕她認出自己來。
坐在帷幔裡邊的姜後又咳嗽兩聲,然後屈腰,對右邊靠過來的人低聲交語的神態。
窸窸窣窣。阿採聽不到裡面的人說什麼,卻能感受到從帷幔裡面一雙略帶好奇的眼睛高高在上地審視自己,不由背後出了一層薄汗。
之後,帷幔撩動,一個人掀開帷幔走了出來。阿採低著頭不敢仰視,也就不知是何人,只能聽腳步聲的節奏似自己所熟悉的,心裡便更是蹦跳。對方擦過了她身邊時,忽地重咳一聲,低聲道:“隨我來。”
是樂芊的聲音,阿採喜悅之餘,仍跪著退出到室外才站起,對樂芊又叩拜道:“夫人,貴女讓我——”
樂芊擺手阻住她。阿採機靈地收住口,尾隨她繞過幾個彎口,來到另一間屋子。樂芊讓她進來後把門關上,屋裡只剩她們兩人。阿採立馬要把季愉交代的話給樂芊轉述了一遍。
然樂芊依然擺手,沉下臉問話:“阿斕為何讓你過來?”
阿採張口:“因有事——”
“知道我在姜後身邊,還讓你來。也虧了汝等能尋到此地。”樂芊說這話表情不一,也不知是否在內心裡誇讚季愉的聰慧,還是感慨不知讓姜後知道此事是好是壞。
阿採猜不到她心裡所思,只磕著頭,唯恐自己做錯了事。
樂芊讓她抬起頭來回話,坦明道:“姜後知道阿斕為公良先生欲娶之女,因此一直有想與阿斕會面之意。”
“可貴女——”阿採想的是,貌似季愉從來未有此意。
“是。”樂芊肯定她想法。她本人還是比較瞭解季愉的,季愉在某些方面的高傲能讓人刮目相看。在季愉眼裡,怕是在不能成為公良妻室之前,都不會去正式面見姜後的。
阿採接下來開始講述季愉的計劃。
樂芊聽著聽著,手撫摩大腿,額眉處時而鬆開時而攢緊,心裡暗歎的是:這閨女,其膽色愈來愈過人了。
“夫人?”阿採講完,焦急中抬手擦掉額頭的汗珠。
季愉打的主意是,讓姬晞知道九隻編鐘的來龍去脈。對於樂業押送編鐘進京獻給天子,鎬京裡許多人知道,姬晞不能不知情,只不過看在薈姬面上不想多管。薈姬在他面前主要是為呂姬與仲蘭美言,略提過樂業。
雖說造鐘之事是天子直接命令於樂邑主公樂離。然樂離因病不能繼續,樂業接手本該告知於魯國國君,但樂業沒有。姬晞為此對樂業心裡有怨氣。樂業沒有這麼做的緣故很簡單,他想直接成為天子任命的家臣,不想委屈自己在魯國內。再說了,姬晞一直待他不怎樣。如果他先告知姬晞,說不定姬晞會將獻鐘的功勞完全佔為己有。姬晞心裡也確實打的這個主意。在他看來,樂邑嘛,不就是一個打造樂器的小小采邑,完全沒有必要居功自傲。在樂離大夫明確表示反對他姬晞時,早就該打壓了,絕對不該再出現第二個樂離。
兩人矛盾不可調和。薈姬和呂姬都是聰明的女人,不會隨意插腳於男人直接的鬥爭。姬晞再生氣。這造鐘之事確實為天子之命,所以,幫助樂業進京獻鍾是正道,姬晞在理上奈何不得。
為此,呂姬與樂業是十分的小心翼翼,把這九隻編鐘當成了樂業事業上的救命草了。不透過司馬等人,就怕司馬等人也與姬晞一樣的算盤,打算直接進獻給天子,由此還專門打通了由姬這關。
據季愉她們打聽與推斷出的訊息來看,這九隻編鐘應是被呂姬安排穿插在了射禮上,由樂人演奏,欲一鳴驚人。
然而,這會兒面向姬晞,叔碧要進言的是另一回事:“主公不知,此九隻編鐘乃有缺陷之物。”
姬晞只微微眉動:“此事你從何得知?”
“只因我也為樂邑子孫,曾從祖母口裡得知編鐘之事。為此祖母多次向世子進言,切不可將缺陷之物進獻給天子,然世子回言,天子與國君非資深樂人,怎能洞察其缺陷?”叔碧咬字說道,讓人以為煞有其事。
姬晞聽叔碧說來,心中暗暗不快:這樂業,以為自己懂樂,便把他和天子都當成了蠢人看待。這種以樂妄為的行為,確實令他無法容忍。然他不會輕易表現出心中想法,因叔碧是片面之詞,他必須考量叔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