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收復了,你哥哥洛鶴軒還算有兩把刷子,不過若不是朕恨蕭王恨到極致,射了他一箭,你哥哥未必能勝。”
聽到七星關被襄吳收復,我暗中舒了一口氣。抬頭望向天邊。
星子隱去,暗淡了許多,天邊起了一層魚肚白,快要天亮了。黑駿的速度漸漸變慢,最後緩緩而行。
我睜開眼睛,看見林間小路旁的一塊空地上,很多衣衫襤褸的百姓枕著行禮躺在地上,露天宿營。不遠處還有幾個士兵在埋鍋造飯,看盔甲式樣竟是南詔計程車兵。
幾個百姓撐著身子從地上起來,步履蹣跚地往造飯的地方走去。一個南詔士兵從銅釜裡盛出幾碗稀粥,遞給那幾個百姓:“吃了這碗粥,繼續往南走,就到南詔了。”
那幾個百姓忙著埋頭吃粥,根本顧不得應聲。
我有些心驚,問:“這些百姓是?”
“他們是七星關的百姓,在襄吳難以立足,只得逃亡南詔。朕已下令接受這些人,給他們錢財和土地到柳郡開墾荒田。駐懇南疆雖是苦了點,總好過在襄吳餓死強。你知道嗎?他們個個都對朕感恩戴德。”
我難以置信地搖頭:“不可能,這都是騙我的!”
“是不是騙你,你問問他們就知道了。”江朝曦翻身下馬,朝那幾個士兵揮手示意噤聲,然後將我扶下馬背。
我踉蹌往前走了幾步,停步不前。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讓我不敢去觸碰到任何真相。
“溪雲,你總是認為是南詔掠奪了襄吳的土地,可你有沒有問過那些土地上的百姓,他們是願意做襄吳人還是南詔人?襄吳的苛捐雜稅繁多,地方官大肆搜刮民膏,襄吳早已是一具空殼!單單靠你哥哥幾個忠義大將,你以為就可以力挽狂瀾嗎?可惜的是,恐怕洛鶴軒空有將相之才,沒有治國才華,七星關落到他手裡又如何?還不是救不了這些貧苦百姓?”
我怔住,心裡苦澀一片。
他又道:“忠臣不生聖君之下,襄吳正是因為國政黑暗,才會有洛鶴軒這樣的忠臣。千百年來,忠臣不能救亂世,你又何必一心想要效命襄吳呢?”
我索性直言:“那麼皇上是想將襄吳滅掉,併入南詔版圖?”
他靜靜地看著我,沒有回答。
“可是皇上,你答應過臣妾,會善待襄吳。”
“朕沒騙你,若朕在有生之年,得以統御天下,必會創出一個大治盛世。”
江朝曦往前走了一步,逼視著我,道:“你口口聲聲說的善待襄吳,是要朕善待襄吳的天下黎民,還是善待襄吳的皇室宗親?若是前者,朕沒有做錯!若是後者,你現在就可以走!”
善待天下黎民,還是善待皇室宗親?
我茫然地將目光飄向遠方,山巒起伏,青嵐飄渺,一切都是那麼靜謐美好。那些百姓吃了粥飯,一個個傴僂著身子往前走去。經過我和江朝曦身邊的時候,他們沒有看我,或者說,已經麻木到對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的地步。
他們在這片飽受戰亂摧殘的土地上,已經苦了太久太久了。
“朕已經下令各州各省,遇到難民就給予接濟。”江朝曦目光悠遠,口吻中滿是堅毅,“朕不求四海朝賀稱臣,只求萬民千秋敬仰!”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容色再堅定不過。彼時晨光微熹,他的烏髮、戰袍上都灑了一層淡金色的微光,一眼望去宛若天神臨世。
我悽然道:“皇上為何和臣妾說這些?”
手被握進一個溫暖的掌心。
他道:“你可願意和我共同迎來那樣的盛世?”
心頭似在被一柄利刃凌遲,痛楚不已。
“可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洛溪雲!每天都要讓你看到這張可憎的面孔,你受折磨,我也受折磨!”我激動起來,狠狠地轉過臉。驀然,他不由分說地將我攬入懷裡,喃喃道:“溪雲,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凝噎無語,強忍住淚意,將手從他手中生生抽出。
“皇上,哪個方向可以到七星關?”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還是決定要走?”
“是。”
他的目光頓時失了所有的熱度,蘊含著無邊的失落:“你騎著這匹黑駿往東南向走,大概天黑就到了。”
翻身上馬,強迫自己不帶分毫猶豫。我悽然道:“後會無期。”
他彷彿沒有聽見,自顧自地道:“溪雲,朕發誓——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
控韁駕馬,黑駿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