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看著蘊月,再好的姿態,也掩不住滿面的淚跡。她用絲帕捂著嘴,無聲流淚,眼睛卻須臾不眨的看著蘊月。
蘊月實在詫異,慌亂中只得略退一步,行禮道:“見過林夫人!”
史氏見狀知道自己嚇著了這孩子,喘了口氣勉強的擦了眼淚,又努力的平了平心情才道:“小相公哪一年生人?鳳元三年?今年也有二十一歲了?”
蘊月摸不著頭腦,勉強回道:“晚輩不曾得知自己生辰,聽爹爹說晚輩到蘊月園時約摸兩歲,想來,也是鳳元三年生的。”
一句話,史氏禁不住又嗚嗚的哭起來,倒讓蘊月站在車外手足無措。
好一會,史氏竭力平靜下來,一面拭淚,一面扯嘴笑道:“讓小相公見笑了。且不論你幾年生人,只算你住在蘊月園,與王爺有父子情分,老婦也算是你的外祖母了。早前怠慢,為你到蘊月園,只送了幾色尋常針線賀你。如今你遠行,老婦親手做了只荷包,小相公若不嫌棄,便帶在身上吧,也一償老婦多年遺憾。”,說罷一隻荷包遞了出來。
蘊月雙手接過那荷包,才一眼,就知道那荷包用了大心思!他不知道怎麼反應,更不知道要說什麼,只看著精美的荷包呆在那裡。
史氏見蘊月愣住了,心中難受,嘴上卻安慰他:“一蓑煙雨到江南,小相公一路保重!來日相見,只怕前疑盡釋。”
又是這句麼?
蘊月迷糊,他到底應該釋什麼疑,解什麼惑?
思緒凌亂中,王雲隨豆子瑛娘已經辭別林澈夫婦,而後陪著他,一路向南
南面一蓑煙雨
(第二部完)
☆、太皇太后
承熙五年;五月初十。
春夜;空氣裡微微釀著溼潤,連腳步聲都不那麼幹脆了。
趙恪領著得喜,急速的走在甬道上,身後漫無邊際的幽暗不時被陣陣的春雷劃破;白日的紅牆綠瓦;一片慘白。
未幾兩人到了太皇太后的寢宮;裡面早已經跪滿了太醫、內侍及宮人。太皇太后身旁的老宮人俞嫲嫲看見趙恪,卻並不行禮,只是站起來:“六郎,看看你祖奶奶吧。”
趙恪心中一顫,曲著的手便放了下來;腳步輕輕緩緩,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滿頭的銀髮悉數落下,早已鬆弛的面容無從述說豆蔻年華。趙恪定定看著太皇太后;並無一語,只是跪倒了床邊的腳踏上,輕聲喚道:“祖奶奶!”
太皇太后聞聲緩緩的張開了眼,看見趙恪一臉溫和,只又努力地伸出手來在趙恪臉上摩挲了一會,才說道:“到底放心了。”
趙恪接過太皇太后的手,一語不發,心內一角一個聲音始終盤旋,那些話,說與不說?問與不問?!
他靜默不語,掩飾內心的掙扎,只由著太皇太后一遍又一遍的撫摸他。
祖奶奶的手,乾枯削瘦,那觸感,帶著熟悉的力度,卻又不可避免的即將流失。倏爾,他想起小時候,母后棄世後,他對祖奶奶有著莫道其源的敵意,每每拒絕祖奶奶的親近。然而這種敵意卻彷彿在漫長的流光中消磨了最初的印象,成了相依為命的最後事實。到如今,他為他曾經的年幼敏感而驚訝,為遲來的事實真相而糾結,但這一切卻在這二十年的風波中塵埃落定。
後宮的女人,總是如此麼?或許該為彼此保留一點餘地?
趙恪突然覺得無力,便也提不起勇氣來詰問心底的疑惑,只剩下清淺的一笑。這一笑,與釋然無關,與怨恨無攸。
太皇太后見趙恪笑未達意,心中突然罕有的清明。她閉上眼,眼前卻分明有一片江山嫵媚:“六郎喚你九叔來了?”
“是,九叔想必就到了。”
未幾,趙怡眼角眉梢帶著溼意走進了他母后的寢宮。
太皇太后閉著眼,卻分明知道趙怡也一樣跪在了床前,便伸手去給趙怡:“你們兩叔侄,一個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么兒,一個是我親手帶大的嫡孫。哀家就要走了,若說有什麼不放心,也只不放心你們倆。”
“哀家知道,哀家這一走,你們兩叔侄必是朝著三兒的老路上去的。二三十年迴圈往復,哀家再也無話可說。但是六郎啊!這天下姓趙,也姓世家,你得記著你父皇的教訓。九兒,切膚之痛,你在那園子關了二十年,要多一份沉穩和擔當”
趙怡心中一痛,看了一眼趙恪,趙恪輕輕道:“孫兒謹記祖奶奶的教導。”
趙怡隨即接到:“九兒自當有所擔當。”
太皇太后睜開眼,看著眼前得意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