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驛邊,你一眼就批鄧老命不久矣,果不其然。看來阿繁丫頭果有妙手回春的能耐。這等本事,只怕是自小浸潤杏林?”
“阿繁自懂事起就看著阿爹阿孃開方診脈,稍大一些,抄方記脈案,算是自小學的醫術。”阿繁說的有些自豪,又向趙恪討乞人情:“公子,說起來我還聽聞阿爹提過,說皇宮大內,珍稀無數。阿繁眼皮淺,還想開些眼界呢,公子可不能藏著收著”
趙恪哼了兩聲:“小丫頭也學了你江小爺的滑頭!功勞沒立,就想著討賞!你遊走四方,見過多少稀奇古怪的事!還要開什麼眼界?”
阿繁眼眸一轉,從鞦韆架下來,拍了拍屁股,嘟著嘴說:“公子一來就差點把我的鞦韆坐塌了,阿繁討點兒賞,公子也擠兌我。外邊的稀奇古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但這皇宮大內,尋常難見,最是幽深難覓,阿繁好奇的緊呢!”
幽深難覓?趙恪若有所思。
“公子,”阿繁回頭,臉上平靜坦然:“阿繁可困了,可要去睡了。”
趙恪點點頭:“去吧”。待阿繁走了兩步,趙恪忽然如有所悟:“阿繁,好好照顧趙美人,照顧好了,朕,如你所願,有賞!”
阿繁回頭,笑笑,又轉身進了殿宇。
☆、千偈夜來
十一月;吏部任予行的考評進入僵持;乃至於有官員為此自裁,而在這關鍵時候,一直作為百官之首而承受重壓的古光,終於熬不過歲月的滄桑;熬不過日復一日耗盡心力的勾心鬥角;一病不起。
古光縱橫官場五十餘年;門生故舊遍佈朝野,此番結果;實在令人物傷其類,為此朝廷官員群情洶湧,紛紛指責任予行用法嚴苛;乃當世酷吏,原本有利的局勢漸漸醞釀著變化。
趙恪高處排兵佈陣,對局勢一目瞭然,他一方面用御史中丞孫繼雲及御史臺諸人以堂堂正氣震懾諸人,以支援任予行。另一方面,連番旨意,撫慰告病的文重光、古光。
十一月中,入宮兩月餘的趙爽證實身懷龍胤,趙恪龍顏大悅,封正三品婕妤。
得知訊息的李存戟、江蘊月等人都舒了一口氣,靜靜等待著趙恪的下一步動作:立後。
果不其然!
十一月十六,在古光病體纏綿之際,皇帝一紙詔書,加封古光正一品太子太傅銜,靈芝等珍稀藥材若干,但中書省同平章事、參知政事的執宰之名卻在琳琅滿目的賞賜裡面悄然退場。
與此同時,加封文重光慕國公,冊立文重光之嫡女為後。
此道詔書一出,朝野上下大舒一口氣,大半朝堂也宛如吃了顆定心丸、洶湧的怒海覓回了定海神針。帝國將增添新的帝后傳奇,帝國即將擁有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於是也就沒有太多人再介懷,吏部任予行是否偃旗息鼓,而刑部陳正華是否最後終於正名:刑部右侍郎。
十二月初五日,文采之鳳冠霞帔,身後是英國公的祖父、慕國公的父親。榮耀,是文采之與生俱來的東西。
交泰殿內龍鳳紅燭高照,徹夜不熄。
繁文縟節之後,又會是怎樣的鳳凰來儀?文采之心若磐石,並無半分新娘的緊張、欣喜、盼望和羞澀。趙爽先一步入宮了,還懷孕了。同是洛陽權貴的古老丟了參知政事這樣的執宰位置,換了個好聽的虛銜,實則明升暗降,幾乎一夕頹敗,她的父兄近兩個月來備受攻訐、猜疑,她從一開始就被人算計,到了今日,她卻又揹負著一方權貴的興衰榮辱進這宮殿。
將來會如何?皇帝打壓古老,提高自己的父親的一番謀略,讓原本對古老言聽計從的大部分文官一下走的走,散的散若非自己的爹爹對武官有些影響,只怕
事到如今,還談什麼兩情相悅,相攜看浮雲?面對著溫淡的趙恪,文采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多少人擋在她前面,她都必須誕下麟兒並扶之成為皇帝,她才可能維持著她家族今日所有的一切!
趙恪掀開了採之鳳冠前的珠簾,看到一張嬌美的容顏,帶著凝固、矜持的美態。這是他的正妻,文皇后。
趙恪溫淡,採之矜持,帝后有禮,相敬如賓。
有時候,人們做一些親密的事,並不意味著親密。各懷鬼胎,在鳳冠霞帔、十里紅妝的光鮮下,更加真實和殘酷。皇帝的新裝,無論在什麼時代,都不乏擁躉。
皇城另一角的淑安宮,趙爽固執的遙遙而望,似要看著那對龍鳳高燭何時熄滅。
阿繁在一旁陪著,心裡只在嘆息,往日阿爽,人如其名,到了今日,紅塵裡顛簸,究竟也不過是一個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