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這話,心裡也像貓抓似的,再看媜兒,臉上已然褪去了血色,她也不管三娘和我了,直直的便朝外面跑去。三娘叫了兩聲沒叫答應,忙讓秋熙趕快跟著。又回身盯著我,也不避忌丫鬟,陰毒道:“我原是小看了你和你手底下調教出來的好人兒,我攏共一兒一女,都被你耍得團團轉,若是再留你在府裡,豈不是要騎到我脖子上來了?”
我張口欲辯解,卻觸碰到她蔑視怨恨的眼神,心中氣惱,便硬生生把解釋的話吞了下去。三娘冷哼一聲,摔門而去,棠璃和聞訊而來的錦心忙不迭的閃身讓路。
待三娘走的遠了,錦心怯怯道:“初蕊昨夜一晚未歸”,我乏力道:“好了,我知道了。沒聽到她們說這會子闔府都知道他倆私奔了麼?”,棠璃呈上剛沏的雲霧茶道:“小姐也相信?”,我微微抿了一口道:“我信不信也沒有用,現在既然已經大鬧起來,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好一陣鬧騰,讓我睡意全無,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左思右想也是無計可施,便想找二哥看能不能有個解決之策。加之昨夜他那樣子我也著實不放心,又怕他誤會我貪圖榮華富貴,又怕他被父親三娘好一頓排揎。他這種性子的人,原本就是吃軟不吃硬,萬一惹急了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來,反而讓我掛心。
穿好衣服,我便帶著棠璃出去探個究竟。才走出一截子路,二哥便迎面走了來,棠璃萬了個福,知趣的退到我身後五步之遙處,只做看花扶草之態。
二哥劈頭便說:“你可知道雙成與初蕊離府出走的事?”,我苦笑道:“媜兒一大早便打上門來問我要人,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二哥愕然道:“她膽子倒是不小,私相授受還做到明面上了!”
“其實也不難理解。饒是旁人驟然得知這個訊息也唬一跳的,何況她對雙成情根深種。”,我緩緩說道,又拿眼深深看他。二哥似有所感,也望定我道:“雙成與初蕊也是膽大,奴役之身居然敢挾帶私奔!”,我淡淡道:“可知情之為物”
二哥眼睛一亮,思索良久,忽下定主意低聲道:“若是你肯捨棄榮華富貴,咱們也學雙成初蕊!”,我一聽此事非同小可,下意識正要阻止,心裡卻像有一片小小的羽毛在輕輕撥弄,弄得心房癢癢的,讓人躍躍欲試。
第三十七章 除卻巫山
天寒色青蒼,北風叫枯桑。
厚冰無裂文,短日有冷光。
敲石不得火,壯陰奪正陽。
苦調竟何言,凍吟成此章。
人工渠裡凋零的荷花枯枝陰沉出冬季的蕭瑟,就像一面寒夜的鏡子,透出冰冷落寞。二哥又近一步道:“我帶你走,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男耕女織!還有件事,我現在不便對你講,你且信我你我絕無顛倒倫常之錯。”
“可是父親那裡怎麼說?”
“顧不得了,火燒眉毛,且顧眼下!”,他打斷我的話,又堅定道:“我絕不能再失去你!”,我心中的感動掩蓋了理智,也沒聽出來“再”這個字蘊含的深意。只是忽又愁道:“可是我們跑了,朝廷怪罪下來,豈不是連累了父親和全家?”,二哥登時默然,我抬手緩緩撫平他眉間的皺起的川字道:“總是有辦法的,你也無須太過焦慮。”,其實我又何嘗有萬全之策,只不過因為還有拖延的時間,安慰他,也安慰我自己罷了。
棠璃遠遠的咳嗽一聲,我忙撤開手去,只見老管事穿過扶廊直走過來道:“稟二爺,三爺來了,這會子在二爺書房裡正吃茶呢。”,二哥說聲知道了,又對著我低聲道:“你且等我,我總不負你便罷了!”,我見那管事走的人影不見,便拉住他的手婉轉道:“你也要拿捏好分寸,別讓人尋了不是,反倒不好辦了。”,他笑著點頭道:“這是自然。”
我臉頰緋紅,心內百味雜陳,一壁如小鹿亂撞,一壁如塵埃落定。止不住心中暗問,這便算是定了情麼?他既說無顛倒倫常之錯,想必另有隱情,莫非他是抱養的?我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以前從來不敢這樣想過,若是如此,反而許多疑團都能得到解釋。二哥歷來規行矩步,禮儀人也,若是與裴婉真有兄妹血緣,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其動情,更遑論定情私奔?能讓他做這種決定,想必不是親生,兼之我在他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他別了我自去書房,棠璃慢慢走近,瞳仁清明望著我看。我被她看得心裡發毛,便道:“怎麼了?”她淡淡一笑並不答話,卻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我心裡沒底,不知她是否看出了我與二哥間的端倪。但見她頃刻又恢復到靜謐和順,我也不好探其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