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浣娘回身進來,見我們臥在一處說話,便拉了小軟春錦凳坐過來,笑道:“姐姐們說什麼體己話兒,也說給我熱鬧熱鬧!”她因為家世微薄,平素非常注意口齒措辭,即使在我和雲意麵前,曾經也是嬪妾娘娘不離口,被雲意狠狠說了幾次才扭扭捏捏稱起了姐妹。相處的時日久了,大概是覺得我和雲意都不是那種城府深沉滿腹心機的人,又都是坦誠對她,才真心的親熱起來。
我伸手把她頭上的珠花緊了緊道:“沒說什麼,不過聊聊刺繡的手藝。”
雲意會意,岔開話對我說:“妹妹什麼時候與汪若琴私交甚深的?”
我無言以對,自來到東秦我便沒見過汪若琴,更談不上私交,只是這話要如何開口?棠璃眼尖,見我沉吟不語,便笑著上前道:“其實在靖國府的時候美人與汪寶林也沒什麼來往,更衣你也知道,咱們三夫人向來性子有些古怪的。”
她說話點到為止,雲意頷首道:“那倒也是。不過我看妹妹似乎對汪若琴很有憐惜之意,妹妹難道還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不好說什麼,微微笑道:“姐姐知道我向來是個沒心眼的,看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便不忍心了。究竟她是什麼樣的人,還真是不清楚。”
浣娘正拿著針線對著繃子上的鯉魚戲蓮刺繡檢視針腳,聽我如是說,便將穿著紅絲線的銀針用力按在繃子上道:“可憐麼?姐姐是沒見著她發狠的時候!”
雲意坐起,伸手輕按在她的肩上道:“何必為了那個狐媚子動氣?”
浣娘見我一臉迷惑的神情,便絮絮開來:“汪寶林看似甜美柔弱,實則欺上媚下心機深沉!那日敏姐姐與我閒聊中不過私下稱了一句陸充華的名諱,寶林當時在旁也是有說有笑,誰知散了之後便去陸充華面前告狀。好在陸充華性子豁達並不計較這些,這事才算過去。若是換了韓昭儀,敏姐姐豈能全身而退?”
我略微詫異:“可是適才雨中所見,陸充華與汪寶林似乎也不怎麼融洽。”
雲意冷然道:“原本兩人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眷關係,充華還頗為照顧她。只不過陸充華為人豪闊,不愛算計,與汪若琴不是一路人。後來也不知道汪若琴在韓昭儀面前說了什麼,害的陸充華在後宮姐妹面前被韓昭儀好一頓排揎,自那以後便與汪若琴生分了。”
窗外雨越發大了,敲得瓦片與庭院中的芭蕉嘩嘩作響。我復又躺下道:“如此說來,汪寶林在正明宮也算韓昭儀的心腹了?”
浣娘噗嗤笑出聲道:“她倒是想呢!可惜韓昭儀也不過當她是一顆棋子罷了,敲打完了陸充華,便把她撂過一邊了。”她又笑道:“她見裴姐姐說咱們要去雲臺館,她不便跟著來,臉色就難看成那樣,只怕心裡又不舒服了吧。”
雲意撫著我的鬢髮,低聲道:“照說你本不該進宮來趟這渾水,只不過君命難違,也不得不處處小心。我且告訴你,這宮裡別人還罷了,你切記提防著珍淑媛劉娉。和她比起來,其他人不過是紙老虎罷了。”
珍淑媛?那個美冠後宮的女子?
我曬然道:“她看起來很是謙恭低調,怎麼會?”
雲意道:“低調倒是真的,至於謙恭麼?你以為汪若琴為什麼會在韓昭儀眼裡一文不值?還不是因為她的崛起影響了珍淑媛在韓昭儀心中的地位,珍淑媛是何等自矜身份的人,豈會讓汪若琴這個蠢才在她之上?”
說著話兒,棠璃撩起門上掛的月色茜紗進來,打起火摺子點燃四盞八仙過海琉璃宮燈,笑著說:“今兒這天色可真嚇人,好好的竟狂風暴雨起來,這會子正晌午呢,看著跟晚上似的。”
雲意和浣娘議論著手裡的刺繡,我起身朝外看去,暮靄沉沉,昏天黑地。嫣尋見我出來,忙起身跟在我身後,簷下水流如同一幅小小的瀑布,我不禁伸手進去探尋,水的力道撞擊著手,居然有些許痛意。
嫣尋輕聲道:“娘娘仔細手涼。”
我恍然抽回手來,忽然偏頭對嫣尋道:“嫣尋你聽,什麼聲音?”
嫣尋聽了聽,波瀾不驚道:“奴婢耳背,沒聽出什麼聲音。”
“不對,我明明聽到有微弱的呻吟和哭喊,你再好好聽聽!”
嫣尋道:“娘娘許是聽岔了,那不過是雷雨之聲罷了。”
再仔細聽時,嘩嘩的雨聲覆蓋了一切,並沒有其他異聲。我懷疑自己確實聽錯了,雨聲瀝瀝,偶爾發出似人嘆息之音,慕華館地處偏僻,加之天色昏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嫣尋擁著我正要進去,浣娘走了出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