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幾人都未曾注意到,元秀還拉著裴二十四娘問:“到底是怎麼翻的?”
“那艘橙舟是趙郡李家的,方才咱們家的靛舟正要超過他們時,被他們帶著撞到了曲江裡的一處暗灘上面,為了不擱淺,靛舟拼命想要繞開,結果後退時又被橙舟陰了一把”裴二十四娘鳳目圓瞪,差點沒變成了杏眼,正在憤然之間,身後人群裡卻傳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屑道:“曲江爭渡本就是彼此爭奪,你們家尋來的人不中用有什麼辦法?”
元秀與裴家姊妹都是一怔,轉過頭去,卻聽柳折別溫言道:“李十娘子,你怎的來了?”
“我在芙蓉園外被裴六郎纏上,方才杜家十二郎去尋裴六郎,瞧在他的面子上便過來一聚,哪裡知道才到了樓下,就有人拿壞掉的團扇砸我不說,上來就聽見了有人說我李氏的壞話,這可真是奇怪了,你裴家若是怕翻船又何必參與這回的端午競舟呢?”人群裡面擠過來的女郎一身赤紅如火的胡服,腰間束著革帶,體態豐腴而有致,她生得面如銀盤,娥眉瑤鼻,眼帶桃花,兩頰點了與衣裳顏色相似的笑靨,唇上一點絳色胭脂,整個人明媚不可方物,臉色卻不太好,冷冷瞧著裴家姊妹。
元秀聽到柳折別喚她李十娘子便想起來採藍采綠曾經提過,這李家女郎,乃是皇后王子節的表妹,她好像和崔風物自幼交好,雖然沒傳出婚姻之約,但隱約間似乎崔風物待她也是不錯的,昌陽公主為了這個還對皇后不滿過。
“你是瞧杜家十二郎的面子,還是瞧了有人在這兒?”裴家的二十三娘與二十四娘年紀相仿,性情也都相近,都是伶牙俐齒之人,如今兩個對一個更是不怕她,也不管四周擁擠,回道,“我家六哥絕非與女郎計較之人,莫不是你沒有接到帖子,為了前來故意糾纏我們六哥,卻反誣他糾纏於你,好叫去尋六哥的人不得不把你帶進來吧?”
“呸!”李綠豔惱羞成怒,想也不想,解下腰間長鞭,就要動手,裴家姊妹都是騎射嫻熟之人,豈會怕她,只是兩人下意識的一摸,卻發現今日赴會,竟是什麼都沒帶。
好在柳折別見勢不妙,已經揮手奪下了李綠豔的長鞭,靠近她低聲道:“十娘,都是女郎之間幾句口角,今日杜家是主,咱們都是客人,好歹給杜三與杜七些面子!”他話音剛落,樓上樓下頓時又是一陣歡聲雷動!
“還以為橙舟讓咱們家靛舟翻了能有多大的作為,原來也不過是叫鄭家的玄舟撿了個便宜!”裴二十四娘轉過了頭來撇嘴道,嘴角得意而譏誚的笑容只怕李綠豔看不出來,李綠豔所站的位置恰好被前面的人擋住,她聞言臉色一變:“胡說!”
元秀看了眼曲江,道:“她說的沒錯,橙舟也翻了。”
進入汀洲之後才不到五十丈,就先後翻了兩艘龍舟,可見激烈,元秀看得入神,隨口答了李綠豔的話,誰知道卻惹惱了她,李綠豔見她作尋常女冠打扮,眸色一沉,她的長鞭已經被柳折別拿去,此刻便抬手一推元秀,口中冷笑道:“我與裴家姊妹說話,你一個小小的女冠插什麼嘴?”
元秀猝不及防,但她這段時間跟著薛氏苦習箭術,下盤也是練過的,身子一晃,撲在欄杆上,將她這一推的力道卸去,憤怒的轉過頭來。
在李綠豔要推元秀時,柳折別便要抬手阻攔,但他究竟是知道元秀的真正身份,指掌觸到元秀衣襟前寸處,卻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觸碰下去,如今見元秀怒容滿面,方才懊惱。
裴家姊妹吃了一驚,裴二十四娘上前扶住元秀,看向李綠豔的眼中卻閃過了分明的竊喜之色,嘴上卻冷冷道:“李綠豔你這是做什麼?方才你們李家的龍舟弄翻了咱們裴家的龍舟,咱們姊妹也沒有對你動手,如今你們家的舟船是被鄭家弄翻的,守真道長好心告訴你一聲,你竟對她下這樣的毒手?莫不是你怕了鄭家人只敢拿一個女冠出氣?”
裴二十三娘反應也不慢:“守真道長雖然是出家人未必會與你一般見識,但她可是城西清忘觀觀主玄鴻元君愛徒,你這麼做分明就是不把元君放在眼裡!”
“龍舟賽到哪裡了?”正在這時,另一個嬌柔婉轉的聲音傳來,若有意若無意的替李綠豔解了圍,元秀冷眼看去,微微一怔,那人和她視線對上,也是露出意外之色,正要躬身行禮,卻被元秀瞪了一眼,掩袖輕笑了一聲,目光轉向了裴家姊妹,“二十三、二十四娘也在這裡?我換衣裳耽誤了許多時間,如今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咱們家以及李家的船都翻了。”見是崔舒窈出來替李綠豔解圍,裴二十三娘與裴二十四娘眼中敵意略減,微微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