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兵者無情,伐謀者無心。”杜青棠一點兒也不愧疚,淡淡的道,“若不是因為你之多情,薛娘子這一回的計謀是斷然成功不了的,拂兒,你嘗言願赴兄長之路,可如今有我在前面,比之昔日王太清隻手遮天、懷宗皇帝不理政事,皇室之命委於宦奴之手的局面也不知道好了多少!你到底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無情無心!”
叔侄兩個皆是心思玲瓏之人,不必明言,杜拂日也能夠猜測到當日真正的情形——薛娘子親口所言,珠鏡殿的寢殿裡面所燒的瑞麟香裡放了迷香,這迷香不但是為了讓杜拂日在薛娘子放入醉顏酡時無力逃出寢殿,也為了讓元秀睡得更沉些——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耿靜齋先前所開之藥藥到病除,元秀身子康復了,也會因為迷香的緣故難以清醒過來,再說元秀雖然素來身子康健,身手就是在女郎裡面也是極為一般的,畢竟她學習騎射等技才不到半年光景,薛娘子的武藝可卻是連許多郎君都自愧不如!
就算元秀好端端的,讓薛娘子斷了一雙腿,與元秀對手,恐怕被殺的也是元秀!
而且薛娘子若是當真有毒殺杜拂日的心,又何必多此一舉先用了迷香,然後當著杜拂日的面,再慢慢取出來那盒子醉顏酡?她為了讓迷香生出效果前,特特與杜拂日說了許久的話,那點時間,若她早就下了醉顏酡,恐怕杜拂日也等不到耿靜齋救治了。
事情的真相,自然是薛娘子壓根就沒有毒殺杜拂日的意思,她真正想做的,就是製造一個她要毒殺杜拂日,但最後卻失敗了,杜拂日沒有死,卻也中毒暈迷過去,最後為元秀公主所救——甚至為了救杜拂日,元秀公主還出手殺了自己的乳母!
就如同先前杜拂日為杜留出的主意那樣——元秀公主如此有恩於杜青棠叔侄,便是杜青棠,也不能不答應因此照拂豐淳。
說到底,郭家的這位養女,在報仇與報恩之間,究竟還是選擇了後者。
正如她握著元秀的手,以銀刀刺入自己胸口前說的那樣——如今的局勢,單憑薛娘子,已經完全無法保護文華太后的任何一個子女了,不管是豐淳,還是元秀。她的存在,意義早就不到了。
因為無論是杜青棠,還是邱逢祥,甚至是杜拂日,都比她更能夠掌握這對兄妹的命運。在這種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為元秀與豐淳的生機與地位,爭奪籌碼。
即使她明明知道,對於杜青棠這樣籌謀天下之人來說,所有的承諾,不過是建立在未曾阻擋他的大計的前提下。若不然,一切都是煙雲罷了。
杜青棠不是燕寄北。
必要的時候,他無所謂踐踏一切的承諾與顏面。
然而薛娘子到底盡了她最後的力量
“這也無妨。”杜拂日聽了杜青棠這番責備卻也不氣餒,只是淡然一笑,神情悠遠,“叔父何必一味的責怪我?雖然因了薛娘子捨出了自己,讓阿煌她做了一回我的救命恩人,逼著叔父不得不答應了阿煌盡力保住太上皇之命,但這難道不是叔父的本意麼?先前,阿煌不知道拿什麼與那長生子作了交易,讓他帶走了徐王殿下,或許還有太上皇的詔書或者信物一類,從長安到河北,算上躲避與擺脫追兵的時間,如今河北差不多已經接到了徐王殿下與長撐子一行了,到那時候,他們自然要以奉詔討逆之類的藉口起兵,從而引諸鎮響應。只是詔書出自太上皇,徐王殿下也是太上皇之弟要說正統,太上皇才是最正統的那一個,在解決了這件事之前,想來叔父與邱逢祥都不會讓太上皇死的。因此除了阿煌得了一個救我之名,實際上叔父什麼也沒損失!”
杜青棠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半晌,方道:“這是你踏入珠鏡殿的寢殿後沒有立刻退出就想到的,還是方才這點時間想到,專門來敷衍你叔父我的?”
“精只香與必粟香的氣息凜冽,隨身佩帶不僅僅有自省之意,也有提神之用,只是這兩種香都太過猛烈,容易遮蓋那些淡香的氣息。”杜拂日微微一笑,眼神複雜難言,“叔父仇讎遍佈天下,當年父親亦死於王太清毒殺,如此明顯的破綻,焉能不防?薛娘子在郭家時受盡寵愛,養就了爽朗刁蠻的性子,就是到了宮闈歷練多年,因一直在元秀公主身邊,究竟難以接觸到宮闈真正的陰私若不是發現是迷香,揣測她既用此香,想來應無意傷我性命,我如何還會繼續停留?”
第三百七十五章 市中殺(五)
“精只香與必粟香的氣息都是極為濃烈霸道的。”明顯憔悴了許多的元秀慢慢拈起一顆黑子放在了棋盤上,語氣帶著一種極為漠然的漫不經心,“杜青棠平生仇家無數,你是他膝下唯一子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