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紇借兵,肅宗皇帝允回紇入關中後可以任意擄掠,錦繡兩都,遭蒙大難,固然最可憐的是百姓,但世家在這中間受到的損失也不小,所以陸續傳到了這些年來,家聲尚在,但其實勢力早不能與開國之時比了。”杜拂日淡淡的說道,他本身就是城南杜氏子弟,開國時候名相杜如晦便是先祖之一,說起世家的勢力變遷,無疑是切身之感。
元秀神色漠然的聽著。
“當初高宗皇帝之所以廢棄王皇后,歸根到底是擔心世家勢力過大,若不加以約束,會使本朝重蹈前隋之轍——前隋之滅,雖然史書上多言隋世宗好大喜功又剛愎自用,然其時天下反軍如林,李家之所以能夠得了天下,與關中豪門放棄楊室,改為支援李室不無關係。”如今皇室幾成傀儡,杜青棠大權在握,此刻殿中又沒有旁人,杜拂日說話也是毫不留情,緩緩道,“所以實際上,從玄宗皇帝之後,皇室最忌憚便不再是皇室,而是宦官!”
——安史之亂時,玄宗皇帝倉皇駕幸蜀地,起初叛軍氣勢如虹,唐軍一敗塗地,當時玄宗已經年老,無人主持大局,宦官李輔國便在靈州擁了太子即位,遙尊玄宗為太上皇,這就是肅宗皇帝。後安史之亂平定,史軍殘部佔據河北,只肯遙尊長安為首,其時李室也是十分疲憊——那也是河北三鎮的由來。
之後,李輔國自恃功勞,把持朝政,肅宗幾成傀儡,這是本朝宦官專權的由來。後面德宗皇帝將神策軍權交與宦官,更是讓宦官擁兵自重,連諸臣與眾鎮都為之側目。而正經的李家皇族,卻一路走上了衰微之路——宦官專權自是恐懼明君,由此凡是聰慧機敏的皇子,往往都活不長,如懷宗長子英王便是個例子。
杜拂日淡然而笑:“因此郭家雖然聲勢赫赫,但實際上當時憲宗皇帝與叔父並未起疑,何況憲宗皇帝與文華太后之間頗有情份,對如今的太上皇其實也是十分喜歡的。那時候憲宗皇帝與叔父,最擔心的還是神策軍!”
元秀神色一凜!
杜拂日此言不虛!
她不覺問道:“若是如此,那麼想來先帝與杜青棠,應有假世家之手,壓制宦官之意?可為什麼最後杜青棠卻堅持要族沒郭家?”她心思轉了一轉,皺眉,“郭家這一支,起自郭老令公,以武起家,難道他們反對皇室收回神策軍?”
“那時候如今的太上皇已經被立為儲君,乃是郭家外孫,郭家若是反對,文華太后豈能准許?”杜拂日察覺到她態度的轉變,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何況文華太后只有太上皇一子與阿煌你一女,若是郭家未曾被族沒,等到了豐淳時,豈有不倚重郭家的道理?”
元秀抿了抿嘴:“你說。”
“這便要提到長生子了。”杜拂日緩緩道,“十幾年前此人在關中極為出名,就是叔父也曾慕名與他一會,實際上他對推。背。圖的興趣,長安許多人家都知道,但阿煌你也曉得,因懷宗皇帝當年沉迷丹術,致王太清亂政,所以憲宗皇帝,一反懷宗皇帝之態,對道家十分厭惡,憲宗皇帝與我的叔父,都不信鬼神之道,而偏偏長生子出山時,正是憲宗皇帝當政。其時到現在,推。背。圖都只有宮中收藏,他想要一觀,卻偏偏要與宮廷打交道。在這種情況下,長生子便只有從重臣、宗室下手,當初他與叔父第一次見面時,便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然後呢?”
“此人傳說身具道法,不過道家之術我也不甚明瞭,他在長安風頭極盛那幾年,據說世家都爭相以請他登門為榮耀。”杜拂日淡淡的笑了笑,“那時候,郭家長女在宮中為後,膝下有嫡子,子嗣興旺,乃是長安城中數一數二的門第,聽聞了這等高人,總是動了好奇之心,這才有了後面郭守請其為文華太后與薛娘子襄助之事。”
元秀皺起眉:“我雖然不曾見過外祖父,但想來既然能夠為一家之主,多半也是機敏之人,大娘出閣之事,猶可以說是那沈家郎君之母恰恰對長生子敬畏有加,所以請他出面,比旁人勸說都有效果,可是五哥立儲,卻不知道他又是用了什麼辦法?先帝明明厭惡道士,外祖父豈會連這點也不注意?”
“長生子用了什麼辦法,我也不知。不過關於如今的太上皇的儲君之位,我卻聽叔父說過,當初信王李佳之事,先帝早知文華太后冤枉,但為著時局的緣故,只得委屈了太上皇並文華太后數年,那幾年雖然瓊王與七王陸續出生,上面並有代王、齊王長長,但先帝始終無意立儲,其實心中早已屬意太上皇。”杜拂日笑了一笑,淡淡的道。
“是什麼時局?”元秀頓時敏感的問,“那時候王太清早已伏誅,曲平之亦是新除曲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