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請杜拂日展示箭技時恰好被雲州撞上了的,當時雲州便出言調侃過此事,只是她當時沒有在意,卻不想雲州居然一直記到了現在,忙平了平胸中之氣,正色道,“那日我不過是聽說了杜拂日箭技驚人,因此邀他一觀罷了,你想到哪裡去了?”
雲州拿一柄牙白絹面的六角繪竹石團扇半遮了面,嘻嘻笑道:“九姐這話說的可真不老實——那張駙馬人選的單子到如今都在八姐那裡,你看都不曾看過,難道不是因為心裡已經有了人,所以才不關心?你若對杜十二無意,該不會對那賀家郎君動了心了吧?那位郎君聽說人才也是極出色的,只可惜他為了給淄青節度使楚殷興賀壽,如今卻不在長安了。”
雲州眨了眨眼,猜測道,“莫非九姐當初急著趕到別院就是因為賀家郎君離開長安之故?”
“不許胡說!”元秀瞪了她一眼,“說起來,似乎五嫂傳了人進宮時,你也沒有和八姐去看吧?難道你已經有看中的人了?”
“這個自然。”雲州居然一口承認,元秀一滯,但想起昨日於文融回稟的情況也明白了,雲州與鄭緯一起被彈劾,兩人私下會面之事等於是拿到了檯面上,雖然本朝風氣開放,皇家未必因此就非要把公主下降給他,但云州本就對鄭緯有意,豐淳對她也沒有旁的打算,如今自然就成全了他們。
不過於文融往長安去打探訊息乃是瞞著雲州的,元秀此刻便假作不知,驚奇道:“是誰?居然能夠叫你傾心?”
“是鄭家郎君。”雲州面上微微一紅,提到了那個人時,她聲音都柔軟了許多,面含春風,“鄭緯,九姐,上回咱們在嘉善皇姑府上,是見過他的,你可還記得?”
元秀抿了抿嘴,到底笑了笑,道:“是他?我倒有些忘記了——奇怪了,那天你不是被赤火所驚,回宮後還大病了一場,耿靜齋足足調養了大半個月才好轉,連櫻桃宴都沒去湊熱鬧,後來居然又遇見了他嗎?”
她故意提到前事,然雲州卻全不在意的笑道:“說來也巧,就是重五時候,在芙蓉園裡找綿兒時遇見”她抿嘴笑著嗔道,“九姐,你可別只顧著問我,如今五嫂該急的可是你與八姐!”
元秀淡淡笑道:“那你可與八姐說過?我記得五哥當初擬的人選上面也是有他的,得早點劃掉才是。”
“八姐她自是知道的。”雲州輕笑了一聲。
然而長安大明宮,風涼殿上,東平公主卻正一臉陰沉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氣
甜白釉下三彩仕女圖蓮形瓷盤上堆著才從井裡提上來的葡萄,顆顆飽滿,色澤紫黑,上邊還凝著一層細密的露珠,東平公主真正生氣時,既不喜歡說話,也不會責罰人,卻愛掐些什麼,譬如說如今這一盤葡萄,一顆一顆被她伸出纖長白皙的食指與拇指,掐作了一灘渾濁的汁液。
寢殿四面垂著鮫綃,冰盆將殿中映得陰陰的,一爐子辟邪香燒得青煙嫋娜,直衝殿頂。除了陰著臉發洩的東平,只得風涼殿的大宮女雲蘿垂手侍立在側,垂著手也低著頭,一聲都不敢吭。
東平將整整一滿盤葡萄皆捏成了渣滓,厭惡的掃了眼盤中紫黑的汁水,對雲蘿抬了抬下巴,若無其事的揀起旁邊的帕子擦著手,雲蘿這才暗鬆了口氣,恭敬的屈了屈膝:“阿家還要嗎?”
“拿個蟠桃來。”東平公主順手將帕子丟到了果盤上,漠然吩咐道。
這就是說她已經不需要再出氣了。
雲蘿抿了抿嘴:“是!”
蟠桃大而紅潤,切成了小快放在銀碟裡呈上去,旁邊擱了銀籤供取用,東平公主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小半,方抬起頭來和雲蘿說話:“前朝可有什麼新的訊息?”
“奴方才洗桃時聽岫蘿過來說了幾句,道今日上朝時各位閣老起初還要繼續爭論雲州公主並鄭緯之事,但大家與韋相都不曾表態,哦,聽說今日崔尚書也站到了張明珠這一邊,盧侍郎氣得直罵他是‘人中俊傑’”雲蘿小聲說道。
她這裡說的崔尚書不是崔風物之父,卻是崔南燻的伯父博陵崔溫儀,也是崔太妃的弟弟,如今做著禮部尚書,崔溫儀與其姊崔太妃性情彷彿,都是沉毅果敢之輩,東平公主忍不住問道:“那麼崔溫儀就沒有說什麼?”
“崔尚書聽說回了一句什麼不足為謀,盧侍郎勃然大怒,大家出面才圓了場。”雲蘿說到這裡,悄悄瞥了眼東平,“後宮倒有件事兒傳了出來”
“是什麼事?”東平頓時警覺起來。
卻聽雲蘿小聲道:“聽說大家已經讓皇后殿下擬旨——要讓鄭家郎君尚雲州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