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許多年,太平公主好歹還流著咱們李家之血呢!那起子文人史家不過是因為自己是男子,生生把她寫得不堪!就說她下降武攸暨,不說遠的,就是本朝時候,大戶人家仗著權勢強娶坊間女郎的事情難道一件也沒有嗎?”
昌陽公主不以為然道:“這些都是前朝之事——再者你這話出去了可不許提起,先祖之事豈容你隨意議論?你當真是氣糊塗了!”
元秀頓了一頓,悶悶道:“七姐你當我做什麼生氣?我在終南山裡,對長安情形不甚瞭解,先是聽說了宮裡出了刺客,才嚇得半死,又聽說刺客之事已經解決,接下來倒是個好訊息——帝后和諧,你也知道我一直是盼著五哥能夠親近皇后的,當時雖然高興還是問了問緣故,可於文融和采綠只是回宮取物時聽到了這個訊息都不太明白,我當時心裡就存了一份疑慮,這會子才回來,皇后就迫不及待的拉著五哥推薦王子瑕”她冷笑著道,“說起來,前兩天,我去翠華山上游玩,因貪看風景誤了回別院的時辰,只得在山下翠微寺中借宿了一晚,在那裡撞見了鄧國夫人持齋!”
昌陽公主立刻敏感起來,面上也微有不悅之色:“皇后居然窺探你的行蹤?這卻太過分了!”
元秀淡淡的道:“鄧國夫人說她是在五月末的時候就去開始持齋的,為的是鄧國公病恙,那一天我是偶然興起才去,原本也沒打算在寺中休憩,想來這倒是巧合了,只是翌日走時鄧國夫人過來請安,王子瑕恰好也跟了過來。”
“然後呢?”
“七姐,你尚未下降時,在宮中我與八姐總是打趣你與崔與七姐夫,你可知道為什麼?”元秀忽然道。
昌陽公主不防她有此一問,若說當時她還疑神疑鬼了一番,這會大婚已過,與崔風物又彼此相悅,而且元秀方才對崔風物的離開毫無反應,她也知道自己當初是錯想了妹妹,這會聽她再提此事,便不再計較,輕笑道:“你們兩個促狹的,那時候還把我氣得失儀大哭,等你們的賜婚聖旨下來,仔細我找回來!”
元秀沒有接她這番話,只是平靜的道:“我與八姐之所以拿著七姐與姐夫打趣,是因為七姐戀慕姐夫這一點宮裡人人都能夠看得出來。”
昌陽公主雖然已經成婚,聽她這樣一說也是面上微微一紅,隨即想到自己已經下降,便鎮定道:“那時候雖然未曾成婚,但他已經是先帝賜我的駙馬,我念著他也是尋常之事。”
“賀夷簡性情狂傲,但在我面前時忍性卻是極好的,此人為自己的前途最應該娶的本該是幽州李衡之女李十七娘,我這個帝女雖然比李十七娘尊貴,卻並不利於他將來掌握魏博一鎮,沒了魏博鎮為後盾,賀夷簡又算什麼?這個道理他並不是不懂——此人說戀慕我,我倒也相信。”元秀盯著她,慢慢說道,“咱們都是宮闈裡面長大的,身為公主,身份尊貴,從小身邊待咱們好的人便不計其數,因此才記事時起,有兩件事是最要緊學的——一個是御下,一個是分辨旁人對自己親近的用意!”
“你是說”聽到了這裡,昌陽公主多少有些醒悟,她的話被元秀打斷,沉聲繼續道:“那天早上我因前一晚向鄧國夫人買過一套衣裙更換,聽說她起早請求覲見,便許了她攜侄孫女同往,而王子瑕據說因正好趕到寺中探望鄧國夫人,雖然我未曾召他,卻也跟了去,你知道因昭賢太后的緣故,在長安各家郎君裡,王家這位二十二郎我是見的最多最熟悉的,這樣的小事我自也不會計較什麼,當時我急著回紫閣別院,鄧國夫人倒也識趣,兩邊敘了幾句話,我賞了串手珠與那叫幼孃的女郎她們便告辭了,這件事情我原本沒有放在心上。
“昨兒回宮聽到了五哥轉達的皇后的推薦,晚上左思右想,恐怕鄧國夫人在翠微寺遇見了我並不是什麼設計,但王子瑕清晨趕到,多半是前一晚鄧國夫人身邊的人發現了我的行蹤,連夜派人回長安,把他叫過去的!”元秀冷笑道,“要不是當日我急著回紫閣別院,在叫人去召見鄧國夫人便暗示了她不要多耽擱,怕是王子瑕他跟著鄧國夫人見了我,多半就要順勢留下閒談、以堅定五哥讓我下降於他的決心了吧?”
昌陽公主皺著眉,室中伺候的採藍、采綠、修聯、修纖都不敢作聲。
只聽元秀公主悠悠說道:“七姐你說王子瑕文才風流,人也生得端茂,又得五哥看中,的確是一位佳婿,五哥說皇后這是內舉不避親,哼!說的是沒有錯——可是這王家二十二郎從小就因昭賢太后之故出入宮闈,與我見面的機會也不是一回兩回,他或者是個不錯的郎君,可此人究竟對我有無戀慕之意——真當我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