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尋常之人,按理說,任氏的出身顯然也是不高的,所以當初在紫宸殿上聽孟光儀的稟告,覺得一個尋常婦人,猶如外室的身份,沒有嚴父在旁,教匯出來一個紈絝也不足為奇。如今想來,這任氏雖然是齊王先看上她的,但齊王再怎麼軟弱、不得憲宗皇帝喜歡,到底也是皇子,身邊美人總也不至於少了,任氏一介寡婦,不但誕下任秋,還能夠叫齊王頂著憲宗皇帝的震怒並齊王妃的不滿這些年來一直將他們母子安排在自己的別院,並多有照拂,若沒幾分心眼,恐怕齊王再怎麼捨不得,也早就被齊王妃想著法子斷掉了這一重關係了——畢竟,齊王又不是沒有嫡子!
何況長孫明鏡絕對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主兒,這些年來齊王府裡進一個美妾都是千難萬難,哥舒夭娘若不是豐淳所賜,可沒那麼容易進門!齊王府到如今都只得李釗一個子嗣,連位縣主都不曾有!任秋這個皇室心照不宣的私生子居然活到了現在,元秀心裡念頭轉了幾轉,開口道:“卻不知道你殺鶯娘是什麼理由?”
第二百九十五章 匯合
“我身在牢中不知外界之事,卻不知道孟光儀向宮中稟告此事時,可曾提到那日鶯娘房裡還有一人?”任秋翻了個身,忽然問道。
這件事情,韋坦曾託了盧渙尋了藉口入宮來說過,元秀一直記在了心裡,這會任秋忽然提起,她也不驚訝,只是淡淡道:“本宮對朝政興趣不大,是以孟光儀的奏章並未去打聽。”
見任秋默然,她復問道:“還有一人是誰?”
“我一個有母無父的私生之子!固然衣食無憂,但生長坊間,時間長了身世豈能瞞住?左右鄰舍鮮有看得起我的,家母又是一介婦道人家,等閒不出門的,長安這樣大,平康坊裡出入之人裡面非富則貴,最不濟也是有才,我如何識得?”任秋沉默之後,冷笑著說道。
元秀皺了皺眉,當日韋坦也說沒有看到,如今任秋也說不認識,倒有些棘手,她問道:“那日情形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任秋這一回張口便道:“我照著從前的習慣,坊門才開後就進了迷神閣,那裡面的人與我也是多半熟了,便有人引我去鶯孃的院子,我與鶯娘在一起時,素來不喜旁人在附近礙眼,所以她身邊伺候的人並先前為我引路的小廝不必說就走了”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複道,“那時候鶯娘妝面整齊,正在當窗梳妝,我進了屋,才與她說了幾句話,便覺得屋中有些不妥,後來帳子後面翻出了一個人來,與我爭吵了幾句,那人身手極好,我不是他對手,只能看著他拂袖而去之後我質問鶯娘,她自恃與那男子交好,反過來譏誚於我,我一時按捺不住,把她殺了。”
這番描述他說得輕描淡寫,元秀沉吟著,卻聽任秋忽的一笑,看向她的眼神竟十分傲慢:“貴主,聽說齊王世子年紀比我小上數歲,不過代王世子年紀卻是與我彷彿的,若是代王世子做了這樣的事情,卻不知道此刻可也會被關在這裡等候處斬?”
“孟光儀素來公正,若是代王世子落在他手裡,在在眼裡,與你其實也沒什麼兩樣。”元秀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
“話是這麼說,但若代王世子當真如此,恐怕就是今上也會想著法子為他脫罪,哦,今上何等身份?如此小事何必親躬?只需略加暗示,自有人搶著替世子頂罪!”任秋淡淡的說道,“所謂公正,也不過是孟光儀能力之內罷了!”
元秀平靜道:“本宮聽了你這番描述,覺得孟光儀所判並無不妥之處,鶯娘雖然是樂籍女子,但她若不好,你回頭告訴了迷神閣的鴇母,你是閣中貴客,迷神閣的鴇母若非壞了腦子,豈有不替你好生教訓她的道理?為著一個樂籍女子衝冠一怒,致血濺五步,使自己淪為階下之囚,委實不智!”
任秋冷笑著道:“貴主此刻說來自然冷靜,貴主身份尊貴,養在深宮,先後受兩位太后視同掌上明珠,想必是深得母儀天下之教誨的?是了,在我殺鶯娘前,嘗聞魏博節度使之子賀夷簡對貴主一見鍾情,百般追求——不過坊間也有人私下裡說,明面上看似賀夷簡戀慕貴主,其實貴主早已與他有了苟且之事,甚至還藉著迷神閣的地方私下幽會、我前幾日聽獄卒議論說貴主在七昌陽公主下降後立刻離開了長安,說是避暑,但連昌陽公主的回門之儀都未參加,分明就是珠胎暗結,這才匆忙離開前去處置”
“荒謬!”任秋口齒伶俐,這會忽然說得元秀三人都是驚愕萬分,一直聽到了這會於文融與霍蔚才如夢初醒,忙不迭的呵斥起來:“簡直就是一派胡言!阿家冰清玉潔,這是何人膽敢在背後詆譭阿家名聲?莫非不想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