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晉康、裴二十四娘一起換了緊身的胡服,眾人浩浩蕩蕩向馬房湧去。
“裴二十四娘,聞說這場賽馬還是你先得了一匹駿馬才引出來的,未知道你的馬今兒可帶過來了?”雲州公主在今日來的路上才聽到了此事,此刻便拉著裴二十四娘問道。
裴二十四娘還沒回答,晉康縣主已經幫她回道:“她啊,自從得了那匹墨夜,如今連轎子都不乘了,去什麼地方都要騎著,恨不得自己都睡到馬房裡去,又怎麼會不帶過來呢?”
“你這是嫉妒麼?”裴二十四娘微微一笑道,“如今大宛馬雖然不如從前好得了,但等到你生辰時,還怕延慶大長公主會不如你的願?”
晉康縣主沒心沒肺的笑道:“我生辰要到臘月裡,這幾個月可只能看著你們一人一匹,可還不能嫉妒幾個月嗎?”
元秀抿了抿嘴——大宛馬便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本朝玄宗皇帝將義和公主嫁與寧遠國王,寧遠國便是漢時的大宛,他們的國王為此獻二馬於唐,便是《照夜白圖》中的“照夜白”、“玉花驄”,所謂“天馬出來月氏窟,背為虎紋龍翼骨,嘶青雲,振綠髮,蘭筋權奇走滅沒”,素為國之所重。
然而自從夢唐衰微後,安西都護府早已湮沒,西域三十六國亦在烽火之中消弭合一,如今北方的黠嘎斯、葛邏祿,西方的吐蕃,曾經駝鈴不斷的絲綢之路漸漸壅塞,原本夢唐貴胄爭相入手的大宛馬,對於堂堂縣主來說,竟也成了稀罕物
她這麼一出神,腳步便緩了緩,落在最後面,卻忽然聽到當先跨入馬房所在院子的昌陽、昇平驚怒道:“你們在做什麼!”
第八十三章 鄭緯
這間馬房顯然是專門為了那匹大宛馬收拾出來的,偌大的馬棚裡只有一頭赤紅如火的駿馬,端得是膘肥體壯、油光水滑,那通身火焰般的皮毛乍望過去彷彿隱隱幻出一層緋色暈圈,眼眸黝黑明亮,精氣神皆無可挑剔!昇平縣主想來也是愛煞了它,不騎的時候連韁繩都捨不得用,只拿一束青絲輕輕套著它脖子掛在了馬棚前的欄杆上面。
馬棚外是極大的一個院子,只在牆根種著一排忍冬,大長公主府的其他院子裡皆鋪砌了青石地磚,惟獨這院子裡鋪得是一層柔軟細沙,這是為著不出府時也能試騎過癮,免得青磚傷了馬蹄才特意撬了地磚的,足見用心。
昌陽等人一路過來時本來聽著這院中靜悄悄的,哪知道一推開院門卻見此刻馬棚外已經圍了三個人,其中兩人抬著一幅鞍韁,另一人手拿飴糖吸引著駿馬注意,竟是一副齊心協力偷馬的模樣!
“糟糕!昇平縣主!”拿著飴糖的人回頭一看,頓時一個哆嗦,手中糖塊都掉了下來。他不回頭還好,這一回頭昇平立刻認了他出來,大怒道:“好啊!鄭家小子!當日賽馬時候說得好好的,你回頭百般糾纏不說,如今竟然連偷馬的事情都做出來了!莫不是你們當大長公主府是什麼地方?居然敢把歪主意打到這裡來!”
那人轉頭之時擁進來的昌陽等人都把他看得清楚,卻是一個生得頗為英武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身穿淺紫色袍服,頭上戴著同色軟幞,此刻下袍上翻起來掖進了腰帶裡,露出裡面一雙圓頭快靴,他被昇平說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頗為尷尬,但他那兩個同伴卻不以為為然,用力將鞍韁甩上馬背道:“昇平縣主,這匹馬並非緯郎所有,他拿來與你等做彩頭確實不對,你們若要罰他也是理所當然,可此馬原有主人,你豈可因其神駿而不肯放手?此舉又和巧取豪奪有什麼兩樣?”
這兩個幫手的人年紀都不大,其中大一點的那個看起來才和元秀差不多,小一點的甚至才十三四歲模樣,皆著華服,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滿臉都寫著狡黠二字,張口便是一頂帽子扣了上來。
“當日賽馬的時候你們怎不這麼說?如今輸了倒是理由迭出?”昇平縣主在長安貴女裡也算潑辣了,自不憷他們這點伎倆,冷笑一聲走上前去,順手從馬棚旁摘下一支長鞭,狠狠的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指著他們道,“赤火既然已經歸了我,不管它從前的主人是誰,自然是拿它出來賭的人去交代,否則以後賭鬥輸了東西全部都說另有其主,還成什麼樣子?我倒是沒見過你們這樣的郎君!趁著主人慶賀生辰打著做客的幌子來偷馬,被發現了竟還振振有辭?!原來城南韋杜的門風就是如此嗎?”
聽了她的話,元秀一皺眉,低聲問晉康縣主道:“那兩個抬鞍的是韋家還是杜家的人?”
“九姑不認識?他們恰好一個姓韋一個姓杜。”晉康縣主道,“著薑黃的是韋家十五郎,另一個是杜家十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