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擔憂閥閱權勢過大,危及皇權,加上其時王皇后無子,而他從感業寺接回的太宗時才人武氏卻誕下子嗣,便藉著廢后一事對舅家大肆打壓,長孫氏自此衰落,但終究是望族之一。
這長孫明鏡比齊王還要長一歲,生得十分端麗,她昨日隨齊王一起匆忙進宮覲見,卻沒有像齊王那樣留宿宮廷,而是堅持回了齊王府梳洗更衣,今日身上穿的乃是正式的鈿釵禮衣,織繡精緻,梳著高髻,周圍飾以珠翠,蛾眉檀唇,翠鈿花靨,此刻即使是濃豔的酒暈妝也遮擋不住她面上的慍怒之色,若不是她手裡拿的爵器牢固,只怕早已被捏扁了。
夾在這兩人之間的卻是齊王世子李釗,李釗出生之日晚於任秋,如今不過十二歲,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趕路的緣故,他臉色有些蒼白,此刻顯得對歌舞興趣不大,正一心一意的拿著一個石榴,讓身後的宮女替自己剝了,慢條斯理的吃著。
察覺到元秀的注視,李釗忙拿過手邊的溼帕擦了擦,斂裾坐好,復向元秀笑了一笑。
元秀嘴角勾了勾,回了他一個笑容,便收回目光。
這時候樂聲乍停,卻見殿下哥舒夭娘一個急回,裙裾乍開,隱花裙的八褶之中八種栩栩如生的鮮花乍現,腰以下彷彿八花齊開,說不出的絢麗!而她雙臂上舉,輕。薄的夏衫似經受不住急轉之力,飛快向後褪下,露出大片香肩!原本那夏衫就極為輕軟,猶如煙霧,如今這麼一褪,更是活色生香,勾人魂魄,齊王看得興起,也不管這是什麼場合,大聲叫了一個好字!
聞言公主席位這邊的昌陽不覺皺了下眉,看向殿上的豐淳,豐淳卻慢條斯理的笑了笑,吐了個字:“賞!”立刻有內侍託著一對銀鋌下去,哥舒夭娘大大方方的謝了賞,便聽豐淳道:“三哥既然贊你舞技好,便去替他斟酒吧!”
豐淳此言一出,眾人都是怔了一怔,雲州嘀咕了一句:“這舞伎原來是打算給三哥的?”
哥舒夭娘腳步頓了一下,彷彿也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復了常色,脆聲禮道:“妾身遵旨!”接著便步伐輕盈的走到齊王身旁,接過一邊持壺宮女手中的酒壺,輕舒玉臂,替齊王滿上一樽,“請齊王滿飲此杯!”
齊王原本也只當韓王開蒙而皇后至今無子,因此藉著嘉城公主生辰引薦新人給豐淳,這哥舒夭娘容貌不算最美,卻難得善媚,他雖然瞧中了卻也不敢直接討要,卻沒想到自己讚了一句,豐淳立刻就把人指了過來,看他神色也不見是對這哥舒夭娘有什麼興趣,不由心下大喜,趕緊捧樽向上首敬道:“愚兄多謝五郎了!”
豐淳含笑道:“三哥喜歡就好。”他們兄弟這邊正親熱,長孫明鏡的臉色卻難看之極,也幸虧她今日按品大妝,酒暈妝是要胭脂上得最濃,才勉強遮住了怒意,身後貼身使女趕緊用力拉了拉她的袖子才隨著齊王一起給豐淳謝恩,坐下後端起面前的荔枝綠一口氣喝了數盞才把那股心火壓下去,冷冷掃了眼哥舒夭娘,目光冰寒。
斜對裡昌陽剛好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微微蹙眉,覺得長孫明鏡對自己兄長未免管得太緊了,轉念又想到了任秋——未婚生子,哪怕是在皇家,面上也不好看,也難怪齊王會同意長孫明鏡不將任秋列入李氏,但那到底是齊王的骨肉,她的親侄子,雖然不是長孫明鏡生的,到底也算她庶子,何況任秋無論如何也奪不去李釗的世子之位,長孫明鏡又何妨大度一點?昌陽公主決定在婚前抽空與楊太妃說明此事,讓太妃務必敲打敲打長孫明鏡,可別叫她趁著如今任秋出事,想方設法要了他的命!
這場宴飲說是慶賀嘉城公主的生辰,但主角卻是早早退回了清思殿,陶景年追到殿上,便看到嘉城公主正不耐煩的吩咐渾機、純機上前替她將為了今日特特換上的精緻華美的公主禮服除去,又隨手自己扯脫了公主冠冕,一迭聲的叫人打水淨面,渾然未將身後的嫂子放在心上。
陶景年壓住心底的慍怒:“六妹這會就要取妝更衣,難道不打算回席上去了嗎?”
嘉城公主嗯了一聲,淡淡道:“六嫂,我今日已經去露了一面,這紅塵之中的紛紛擾擾我卻是早就不習慣了,能夠待到方才我已經忍受不住,六嫂還是回去陪六哥吧。”她語氣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任誰都能分辨出來,陶景年哪怕是在瓊王和王子節那裡也沒有當面受過這樣的氣,但這幾日到清思殿來的經驗已經讓她如今聽著這樣的話心平氣和了。
瓊王李儼其實也早就知道壓根勸說不住這個妹妹,這一回也不過是盡一盡力,順便可以得到返回長安的機會。
可陶氏既然追來了,該說的話總是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