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軍權,你問憲宗皇帝與杜青棠幾時發現了我的身份?大約就是我拿住了神策軍權的時候吧!說起來我之所以能夠得到軍權,其實最大的一個原因還是因為杜青棠太過陰毒,迫得內侍省當時幾個大宦官幾乎走投無路——哦,先前,引你去蓬萊殿見豐淳的那個紀公公,便是其中之一!這個時候我以郭家幼子的身份站了出來,再加上了郭家獲罪真相的威脅”
說到這裡,邱逢祥譏誚道:“父親當初答應郭家合支犧牲,固然有迫於憲宗並杜青棠的壓力,也有為著文華太后與你們母子考慮,更有他的確想要以此為李家盡忠之念!卻不想憲宗與杜青棠為了掩蓋李祚已薄,竟然如此對待忠臣,為了萬無一失,要使無辜盡忠之人徹底斷子絕孫!”
他長嘆了一聲:“若非如此,我郭家當時之聲勢,便是杜青棠算無遺策,又豈是一道訊息也傳不出來的?而憲宗與杜青棠之所以預設由我接管神策軍,便是因為,我告訴他們,已經將讖語之事傳與郭家死士,甚至連推。背。圖之第一象與第二象皆留了摹本!一旦我在宮中身死,那麼此事將立刻隨信鴿飛遍天下!我郭家死士不足以顛覆天下,但夢唐四方藩鎮若得李祚衰弱、國位無多的訊息,便是憲宗一朝能夠彈壓下去,等他死後,其子其孫將何以處之?!”
元秀用力攥緊了手中帕子,尖叫道:“可五哥也是你嫡親外孫!你若是怨恨李家皇室,在先帝的時候既已經得了神策軍權,難道無力報復?卻為何那時候不發作,卻在五哥繼位後算計與他?你可知道他是多麼信任你?先前我去興慶宮時,他帶著我沿龍池轉了幾圈,猶豫再三都不曾說穿過你的身份!不過臨別之前提醒了我一句仔細你!若非是聽人說見到了穆望子在宮中出現,到這會我還不知道你居然就是我母后的幼弟!你這樣做將來有何面目去見我母后?!縱然外祖泉下有知,難道看見同為郭家血脈彼此殘殺會欣慰麼!”
邱逢祥冷笑著道:“憲宗皇帝並杜青棠手段太過狠毒,拿捏住了我之把柄,若不然我既然有軍權在手,你當我為什麼這些年來從不幹政?我可不是曲平之,幫著憲宗與杜青棠才除了王太清,根基未穩就迫不及待的顯露出來驕橫之態!以至於被憲宗與杜青棠抓住了這一點,對內侍省那些個根深蒂固的大宦官下手!近年來亂政的王太清,從前也不過是郭太皇太后足下一條狗罷了!我本是郭家子孫,執掌神策軍,比之王太清與曲平之不知道穩固多少!你當我頂著內侍省監之職、拿著神策軍虎符,整日在後宮處理著掖庭宮的雜事,不時還要對後宮客客氣氣是想修身養性麼!”
元秀咬牙道:“你有什麼把柄好拿捏?郭家已經族沒,你也已經已經進了宮!這世上你連嫡親外甥都不在乎,還有什麼可以迫得你在掖庭蟄伏十幾年,在前朝竟得了一個賢名?!”
“我有一子。”邱逢祥忽然道,“你與豐淳,還算不得我在這世上最為親近之人!”
元秀一愣,連俯地的霍蔚也是全身一顫!
邱逢祥已經繼續說了下去,淡淡的道:“那個孩子本是一個意外,他之身份如先前的任秋案裡的任秋一般,父在世之時並不允許我認下他,當時我還為此與父親私下裡在書房鬧過一場,因著父親堅決不肯承認私出之子,此事也被他一力瞞下,家中再無第三人知!當時我對父親還極為怨恨,又擔心父親為此會急著為我定親,將來那孩子身世暴露,我之妻子會對他不利,因此退了一步,請父親派了心腹帶他離開長安,往劍南避居”
“燕九懷?!”元秀大驚,“他竟是你之子?!”當初她才與燕九懷相識之時,便覺得此人之名與為人大相徑庭,九懷漢時王褒所作,追思屈原,共分九篇,雖然算不上多麼高深,但也非尋常人家會如此為郎君取名,可燕九懷卻滿身市井之氣,連“致仕”二字都聽不太懂,又怎會有這樣一個風流的名字?若說他的師父燕寄北,傳言裡面一直都是個慷慨悲歌之士,九懷二字因是追思之意,燕九懷又是郎君,若是燕寄北所起之名,恐怕要更加的慷慨些!
只是後來得知他寄身勾欄,秋十六娘固然是鴇母,然而北里的樓閣中的女郎們,沒個幾手絕活又哪裡混得下去,何況還是北里數一數二的迷神閣,以風月場中人的習性,這九懷二字倒彷彿更容易起出來,如此一來倒是未再提起——按著薛娘子生前所言,邱逢祥還是郭十五郎時,是長安出了名的風流浪蕩子,就如同如今的杜七一樣,照這樣來看,燕九懷那生母的出身可未必會好到哪裡去,按著郭十五郎的身份,雖然未必沒有沾染良家子的機會,可是良家子又豈會不知道輕重,未曾得到郭家准許就誕下子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