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連侄兒都沒有一個的賀之方來說,能否入主長安,到了他這個年紀來說已經興趣不大了,他最關心的,到底還是將賀家的香火傳遞下去。魏博五州之地,賀夷簡是否能夠拿下來,已經讓他多年來始終憂心忡忡,更不必說更多。
所以杜拂日所言,因著邱逢祥之死,兵權落入杜青棠之手,夢唐反而會得到一個詭異的平靜,這是極可能出現的。
只是元秀唇邊出現一絲苦笑,就像諸鎮引頸以盼的那樣,杜青棠已非盛年,縱然手段滔天,又能夠支援這河山殘局多久?
幼帝李鑾不過是才六歲的孩童,縱然杜青棠死後,豐淳復位——元秀對這個同胞兄長感情深厚,卻也不得不承認,豐淳並非明君之選,不僅僅是氣度,手段,以及城府,他都只是一個盛世之時的守成之君的料。
放眼李室,竟無一人可以在杜青棠死後撐起大局
“若是杜相有失,未知你可願意接他之位?”這一點,諸鎮想到,元秀想到,杜青棠必然也不會遺漏,再加上他一力促成自己與杜拂日的婚姻,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延續憲宗皇帝的遺願元秀心念轉了幾轉,溫言試探。
杜拂日並未計較她直言杜青棠的死,他平靜道:“料想當先亂上一陣。”
元秀一怔,這就是說,他自忖有把握接下李室殘局了?
她低頭想了一想,嘆了口氣,道:“可你究竟年輕。”
杜拂日與賀夷簡有著同樣致命的地方,那就是年紀。
即使杜青棠當初拜相,也已二十有六,比之杜拂日如今,足足長了近十歲!何況杜青棠拜相之時,夢唐雖然衰微,卻也沒到了諸鎮明著對長安蠢蠢欲動的光景王太清對諸鎮,同樣警惕,他能夠亂政,亦對藩鎮有所轄制。
可因著邱逢祥先前的兵變,將長安的暗流洶湧已經徹底揭開長安的矛盾,徹底激化。再一次鼓舞了覬覦者。
杜青棠親自教導這個唯一的侄兒多年,深藏於人後,不使外人知其脾性,不使外人知其深淺,一直到了局勢動盪,才乍然推到前臺這裡面定然有所籌劃,杜青棠的算計,一向一環扣一環,元秀相信,他會竭盡所能,為杜拂日接替自己留下足夠多的後手。
但是這一切都抵不過一個年輕。
國有少主,卻鮮幼臣。
即使秦時有甘羅十二為上卿之說,可其時更有丞相呂不韋在上,秦王政也非碌碌之君,甘羅的聰慧與智謀的成功,何嘗不是建立在了他背後有一位老謀深算的呂氏的基礎上的?
然而縱觀如今的夢唐,主少國疑,群臣無首,朝中自杜青棠以下,韋造、盧確,出身名門,卻皆無力挽狂瀾之力。
即使元秀髮自內心的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李室之祚,到底衰微了!
哪怕是將至尊之位的人選擴大到了整個宗室,亦無明智的人選,哪怕是將相位虛設以待臣屬裡面也無無杜丹棘、杜青棠之士。年輕的杜拂日,即使他的才幹能力足以擔當帝國這一局殘局,他的年紀與資歷也註定了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夠達到目的——宗室無人,國臣無人
杜拂日對她的憂慮並不在意,淡淡的笑著:“叔父還能撐幾年,盡人事,聽天命,但求無愧於心耳。”
長安這一局走到了現在,已是處處殘山剩水,只是既然已有擔負天下的志向,便是山水悽惶,前途去時無多,終究要竭盡己能匡扶的,生黎庶,死社稷,杜丹棘當年所求,無非如此,他自幼忍受著長年的寂寥與艱辛的苦讀,沖齡即為杜青棠暗中處置諸事,亦是為了追隨先人的腳蹤,即使如先人般付出代價又如何?
杜拂日遠眺夜幕,微霜月色落在他睫上,平添一抹滄桑之色。元秀反手摟住他的手臂,悠悠道:“歲月崢嶸,惟願此後再無所憾。”
——再無所憾,元秀公主的少年時代,都在謀劃著皇室的利益之中度過,她這樣說,不過是祈望李室之祚,莫要斷絕,杜拂日垂下了眼,輕輕在她腮邊一吻:“但我之在,長安即在。”
第四百十章 結局
倘若說豐淳三年的宮變只是掀開了天下亂局的帷幕,那麼天祐元年八月六日便是一點火星落入了沸油之中,蟄伏在帝國各處的隱患轟然爆發!
儘管後世名垂千秋的杜青棠強忍傷痛竭力穩定局勢,然而多年勞碌還是擊垮了不過四十四歲的杜青棠,八月十九,杜青棠於宣政殿上對天祐帝奏事時忽然當殿嘔血,雖他及時以袖遮蔽,然血濡錦緞,紫色團科之上血跡斑駁,滿殿譁然,驚恐萬分,天祐帝驚嚇之餘,甚至於從御座上不顧貼身內侍魚烴阻攔奔下檢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