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沒有說話。
趙向彥面對一桌佳餚也無心吃了,只說:“你這回若是勸董肖佚進京,勸成了,楚地就得散成一盤沙;若勸不成,楚地還能多撐一撐,不過廢藩亦是遲早的事,其實想想現下也並不值得死撐了。”
沈英道:“趙兄乃楚地不可或缺的重臣,且清名在外,不論楚地哪座城的百姓都會期待這樣的父母官。”他這話說完已算是仁至義盡,楚地散是散了,但趙向彥的仕途卻並不會因此而終結,興許上頭都已經想好了每個人的去處,就等著開閘放水。
趙向彥其實也猜到會是這麼個安排,聽沈英這樣說,也是稍稍定心些。
這時辰早已過了午飯的點,趙向彥過來也不是為了這一桌菜,他見時辰不早,便與沈英道:“董肖佚亦是有軟肋的,枉她再有手段,但終究是個女人。一年前的小產,你若是有心去查一查,興許能挖出些什麼。”
趙向彥知沈英是聰明人,話說到此,便不再繼續往下說,已是起了身告辭。
沈英送他出門,在外頭站了會兒,這才折回來找孟景春。
孟景春方才將隔屋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卻裝了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繼續埋頭吃。沈英坐到她對面,將烤魚的盤子拖過來,替她將魚切成小塊又推回去,自己夾了菜隨便吃著。
他吃得不多,很快便放下碗筷,見孟景春還在拼命吃,便伸手過去揉了揉她腦袋:“慢慢吃,不急的。”
孟景春點點頭,繼續吃了幾口,也放下了碗筷,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直接趴在了桌上。沈英拿過帕子伸手過去替她擦了擦嘴,問她:“今日天氣好,下午可有想去的地方?”
孟景春嘀咕道:“我對華陽城不熟的,怎知道要去哪兒”
“隨便轉轉也好。”
“不去了,我想回去睡覺。”孟景春打了個哈欠。
沈英見她似乎興致不高,便問她:“因我方才去見客不高興了麼?”
孟景春搖搖頭,卻又笑著點了點頭:“好東西要一起吃啊,一個人吃就恩,你知道的。”
“再過三四日我們便得啟程回京,沒時間耽擱了。這位趙向彥大人很忙,今日還在華陽城指不定明日就去鄉下巡視了。恰好他有空,所以便遣人去請”
“不要緊的。”她想了想,沈英也應是知道這兩間隔音很差,關於董肖佚的這些事恐也是沒打算瞞她,便道:“那位趙向彥大人所言若都是真話,你當真要去查她小產一事麼?”
沈英神思頓了一刻,卻回說:“不查。”
趙向彥方才的意思已很明確,他所指之路,無非是追查出董肖佚的把柄來,威脅她進京。但用這等把柄去威脅一個女人,他做不出。
【六八】後繼有望
孟景春聽他這樣講;讚許地點了點頭,膽又肥了肥,伸手去捏了捏沈英的臉,自己笑得開心。
沈英只看著她,也不動,說道:“捏得舒服麼?”
孟景春抿著唇拼命點頭。
“傻子。”沈英挪開她爪子;忽然說:“聽說你到現在律條還背不全?”
孟景春腦子一轉,回說:“用得到的就背;用不到的就不背,有些背了沒意思的;那麼厚一冊”
沈英的模樣活脫脫像個教書先生:“讀了那麼多年書,背一本律典倒投機取巧了。”
孟景春晃晃腦袋:“此言差矣,我念書的時候就沒有背全過。背誦雖是基本但不是全部;且又不是每本書從頭翻到尾皆是精華的。難不成相爺以前唸書時就只死記硬背?”
強詞奪理。
沈英卻說:“不願背全就不要留在大理寺了。”
“誒?為何?”
沈英仍是商量的口氣:“等回了京,調你到政事堂罷。”
孟景春脫口而出:“不要。”
“為何不要?政事堂閒差也是有的,又何必在大理寺熬著,忙起來都不著家。大理寺就那般好?嚴學中這個上官難道比我還會體恤下屬?”
孟景春早猜到他會提這一茬,沒料今天就挑明瞭。她自然已提前想好了回辭,道:“若去政事堂做一份閒差當米蟲,倒不如辭官在家了。辭官在家呢,我就天天守著大宅子等相爺回來,反正我也好吃懶做,不會覺著無聊的。且這樣以後也不必出門了,灰頭土臉地天天窩著。”
沈英笑了:“罷了罷了,我不過就提一提,你還真”
孟景春卻一點也不似開玩笑的模樣:“可回了京,又不能以夫妻相稱了,在外頭還要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