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扇在我頭頂輕輕一敲,一襲碧青色的斗篷遞到我眼前。
“雖說是夏日,這麼淋雨還是會受風寒的。”
我接過斗篷,李辰簷道:“你跟我爹倒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殘夏微冷,他的臉上有清淡的笑意,溫潤得可以暖心。
“你不一樣沒披斗篷。”我刻意避開他的話鋒。
李辰簷卻不依不饒道:“你都順我爹的意思跟著我來了,我陪你淋淋雨又有何妨?”
這樣曖昧的話語他說過不少,然而我今日聽來格外心亂,隨即正色道:“李大公子不要誤會,令父愛子情切,我不過是敬老罷了。”
李辰簷愣了愣,問:“小怪,你心裡有事?”
“有啊。”我望著他笑道,指了指不遠處若隱若現的明燈,“逸然小弟說七天塔終年明燈高懸,為往來船隻指點路途,又有廊簷鐵馬清脆悅耳,我本想去看看。”
李辰簷默默地望著我,我頓了頓又道:“那明燈好,往來船隻一過,便能知道方向。這樣的物什,真實,清晰,利落。”
“等水患一過”李辰簷看向煙波浩渺的水面,目光仿若融了漫天霧氣,“其實,可以一起去看看。江山到處,你若想去,都可以一起去看看。”
不知為何,聽他這樣說,我心裡忽然有些發緊。
“這個自然。”我答道,取過他手中的斗篷,兀自入了船篷。
楛璃瞥了我一眼,笑道:“怪了,前些日子看你將這髮釵寶貝收著,今天怎麼帶上了?”
她說的是茴花釵。我心中又凝了起來。
前幾日四處尋找也不見著茴花釵的蹤影。而昨日,李方卿一行人從我房裡離去後,這髮釵卻無端端出現在內間的案几上。
昨日到過我房裡的人很多,但走入內間的只有一人。
我神秘地笑笑,取下發釵在楛璃身邊坐下,“這是我孃親留給我的,說是仙氣所化。”
“什麼什麼,仙氣?!”李逸然驚得跳起來,本就不平穩的船被他一震,左右晃動,“楛璃姐,給我也看一看!”他飛速湊臉過來。
楛璃嘻哈笑著,用指節在他腦門上一敲,將髮釵遞給了他。
李逸然接過髮釵,認真看了半晌,不由自主皺起眉頭道:“左大哥,你看這髮釵”
左紜蒼本在翻看《水經注》,被李逸然打斷,順道接過髮釵,看了一會兒,也蹙起眉:“這是你的?”他抬眼望著我。
我點點頭。
“這髮釵青銅為色,然而觸手溫涼,如上好玉石。”
李逸然道:“早年我見過大哥的師父一面,他說以仙氣生物,一般需要有實體依存,將仙氣封在其內,但實體不會改變。只有法力強盛者,才可以以氣生物,終年不散,而所生之物,遇水不融,遇火不化,溫潤如玉。”
船外襲來陣風,將竹簾掀起,我透過縫隙望去,李辰簷仍舊獨自站在船頭。修長的身影映著墨色水天,顯得有些落寞。
我想我沒有怪他,只是不知為何,有些不安罷了。零零亂亂的情緒如風,遊離入眼,入喉。
“小茴姑娘。”左紜蒼的聲音傳來。
他將髮釵遞與我,淡淡笑道:“既然孃親留給你的,就好好收著吧。”
這句話,李辰簷也說過。當時他在騙我出府。奇怪我竟也常常想起他的連環計,只覺得好笑,卻再沒了怒意。
船身忽然一個顛簸,我與楛璃逸然摔得四仰八叉,互相取笑著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沒事吧?”李辰簷掀簾走了進來。
楛璃笑著說沒事沒事,李逸然穩住身形,道:“以後我要與大哥和左大哥一樣,什麼風啊浪啊都穩如泰山。”
我低著頭,將髮釵插入髮髻。隱約感到一道目光飄來,欲言又止。
本文治水參考書目《九州山河錄》、《河渠志》、《溝洫志》
開鑿九渠,參考大禹治理黃河開鑿九河之法。
開渠是為了疏浚,治洪,漕運,灌溉。但有一點之之不能確定,就是在古代如果渠道堵塞,是不是次年的收成就會收到很明顯的影響。
之之請教過一些人,但是都沒有確切答案。如果各位大人中有水利強人,麻煩告知之之一聲,虛心討教,敬謝不敏。
七天塔:原型為杭州六和塔。
第三章金縷衣(七)
13
一路船行順風,夜間便到了泉晝鎮。南三鎮呈三角狀,河日鎮溪夜鎮在上,泉晝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