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轉身。
“謝謝。”溫和似風動漣漪的聲音。
我心中一顫,快步往院中走去,直到聽見一聲關門的輕響。
頓住腳步四下望去,庭院深深,落花簌簌,夜風帶著水霧,朦朧幽幻。
14
我直愣愣地站在院中,思緒翩然無章。正欲回房,卻見斜對角的迴廊中也站了一人。定神一看,是左紜蒼。
“小茴姑娘。”左紜蒼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南面臨河夜間風大,我走進兩步,理了理被夜風揚起的紗裙,笑道:“叫我小茴就好。”
左紜蒼怔了怔,半晌道:“小茴。”
我愣住,斷定他一定是看《水經注》看傻了。
“呃還沒睡?”左紜蒼也有些尷尬。
我沉了口氣,笑著說:“明天就要去芸河邊了吧,聽說那裡很辛苦。”
左紜蒼道:“你若不習慣,可以留在軍營中。”
我挑眉問:“左大護衛這是看不起我呢?”
左紜蒼愣了半晌,目光投向院中枝繁葉茂的花圃。收攏的花苞在夜色中低垂著,月華水色影影綽綽傾瀉其間,如瑤池碧蓮。
“小茴你,體內有妖氣,並不是常人。”靜默了片刻,左紜蒼道。
我自是震駭無比,呆了半晌才笑道:“豈止是我,左公子也不單單只是一個護衛吧。”
左紜蒼笑得很平和,“為什麼這麼想?”
我道:“哪有深宮護衛可以如你這般自由,而且他們至小入宮習武,通詩書懂五經也就罷了。知曉天文地理,修習道法且能看出人妖之別,這些就說不過去了。”
左紜蒼清了清嗓子:“你也不是妖,只是不知為何,體內氣息為妖氣,卻沒有內丹自保。你的本體是人吧。”
我萬分震驚地盯著他:“你怎會知道?”
“若我猜的沒錯,那日你在船上喝的茶,被張伯暗中放了驅妖的藥物。若是人喝了便不會有事,若妖物喝了,非死即傷。”左紜蒼目光悠悠地望著我,“而你卻並無大礙,吐得昏天黑地又說明你體內氣息與藥物衝撞。”
我心中凝然,只道:“原來紜蒼公子爺知道那茶有問題,看來倒是我矇在鼓裡了。”
左紜蒼眉頭猛地一蹙:“小茴”
我無奈地笑了笑:“有時候,人聚在一起,緣分有一些,箇中安排也有一些。不過這些我都不在意。”
我低眉,月色悽清在心間洇出潮水,黯然道:“我一直以為這樣與大家一起遊歷一起做許許多多的事是一種幸運。有的時候,我在意的事情太小氣,是別人能不能真心待我”
我咬了咬唇,本欲笑著告辭,卻見左紜蒼的眸濤翻湧如海,良久,他低聲道:“我不阻攔你喝那茶水,自是對你身份好奇。但我知道,若然你真的有事,起碼以我之力,以李賢弟之力,還可以幫你。”
他烏黑的瞳子深不見底,我心中恍然生出剎那倦意。
李辰簷忽而犀利忽而溫和的樣子,左紜蒼少言淡泊卻洞若觀火的樣子,還有楛璃大大咧咧卻冷靜隱忍的樣子,讓我猜不出他們心中所求,也不知他們到底在乎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意的事物太簡單了,一條命,周遭人的真心相待,以及目光所及之處,小小江山旖旎風光。
我心裡若認定了誰,定然真心待之。我若覺得什麼好,便將其納入自己的江山。
可是這一刻,我覺得這些太簡單太直率,以至於有一些脆弱。若遇上風雨雷電,我的江山,說不定就塌了。
不過世事複雜,想太多無益。我本來就命短,所以應當及時行樂,將無法控制的事情掛在心間,怎麼都不划算。
思至此,我笑道:“算了,先前是我說話衝動了。”
看見左紜蒼詫異的目光,我又道:“有些事情容易讓人想太多,但瞻前顧後深思熟慮從來不是霍小茴的專長。”
夜色有些發白,星光如碎玉,圓月薄光皎皎。
左紜蒼的聲音清雅得幾近肅穆:“小茴,無論你是人是妖,我定會竭盡全力,真心待你。”
我驀然怔住,腦子中嗡嗡得如飛進萬千只蜜蜂,臉紅得連耳根子都燒了起來。
我吞了口唾沫,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穩住,但夜色撩人之下,瓊林瑤樹般的翩翩公子忽然繾綣一句“真心相待”,就算我不往別處想,也要往別處想了。
半晌,我指了指自己的臉色,怔忪道:“這是正常反應,你懂麼?”
左紜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