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簷也只有下狠心處置吳紹。統領一去,眾人必當如驚弓之鳥,繃緊了神經,以後才能雷厲風行。”
聽了此言,我滿腹詫然地望向楛璃,皺眉道:“你如此懂軍法?”
察覺到我的目光,楛璃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多做解釋。
我心下沉然,初遇她時,她說曾經被一個朝廷命官收養,後來朝官獲罪帶她出逃。我凝然一震,抿緊了嘴唇。
一百板子下來,吳紹已然昏死過去。軍中人大氣不敢出,無一不服。左紜蒼簡捷敘述一番運河水患形勢,簡明扼要,切中要害,眾士兵更是吃驚咋舌,懊悔不已。
等到分配軍務結束,將領率各部出發伐竹擔石,已是亥時夜深了。
楗:填堵決口所用的竹、草和木石。
因薪草缺乏,以竹為楗,此方法取自《水經注?卷九?淇水》:“ 《詩》雲:‘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漢武帝塞決河,斬淇園之竹木為楗;寇恂為河內,伐竹淇川,治矢百萬餘,以輸軍資。”
第四章風敲竹(三)
5
夜深沉,軍營清曠無聲。楛璃整完臥榻,笑道:“瞧你今日總走神,見了李辰簷厲害模樣,可是嚇著了?”
我坐在几案旁,翻看著名冊,衝她笑笑。
“其實也不怨他,接了朝廷的活,尤其是軍務,就得把自己當沒有心肝的人,狠著做事。”
“我明白。”我合上名冊,望著微晃的燭火,“我只是在想,離家以後,彷彿所遇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輩。”
楛璃手頭動作一滯,又笑道:“是了,就是左紜蒼管起軍務來也相當靈活,不在話下。”
“這般厲害的人,有幾個呢?”我道。
楛璃愕然回過頭來,我淡淡笑了笑:“楛璃,你從前提過有一個養父,他是朝官,而且教過你五行遁甲。他是誰?”
“怎麼突然問這個?”楛璃詫異望著我。
我笑道:“你,左紜蒼,李辰簷,我覺得我總該瞭解一個。那倆人太神秘,我就找你下手了。”
楛璃愣了愣,也笑起來:“當年的三品龍飄將軍,朱硯文。”
“朱硯文。”我輕呼一聲,“果真是他。”
當年華親王篡位前,朝廷上擁護平炎帝的大臣,便是以龍飄將軍朱硯文為首。然而篡位後,我爹主張納之為己用,而貞元將軍廖通手段強硬,想空出軍中職位留給自己的心腹,便下了狠手置朱硯文於死地。
相傳這為朱硯文雖身為將軍,然而性情隨和,博學多才,跟文臣與王孫公子都私下交好。
思至此,我大吃一驚:“若你養父是朱硯文,那送你水龍飛天玉的人是——”
“嗯。”楛璃淡笑著點點頭,又說,“不過也不可能再有交集了。那年我跟養父在傾城樓相依為命倒也開心,他無事便跟我講講軍中生涯,又教我基本的五行遁術,所以我對此有些瞭解。只可惜,不到一年,他便去世了,之後我就”
“對不起。”
“嗯?”
我吸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楛璃怔了片刻,又笑起來:“你這麼問,說明你在乎。那日左紜蒼跟李辰簷提起瑛朝冷貴妃的事,你比他們還要頹然。小茴,這些說明你在乎。”
我皺了皺眉,只道:“我明明知道你從前,有些回憶很不愉快。可我忍不住還是去問。”想了想,我又道:“有的時候像你說的,我就是在乎,在乎以至於有些莫名的擔心。起碼,我想這一兩年,好好跟大家在一起。”
“豈止這一兩年,一輩子都是金蘭好友。”楛璃笑道:“小茴,有的事情聽起來或許悽慘,但是過了就過了,沒有誰會抓著不放。我也一向想前看。”她道:“我看你每晚都拿著那本心法讀來讀去,想必也有什麼因由吧?”
我瞠目結舌,他人有事瞞著我,而我又何嘗不是對自己所做多番掩飾。
“不必告訴我原因。”楛璃笑道,“好不容易有個至交,你若哪天有難,我楛璃幫你就是。”
她的臉上又露出初遇時,那副兩肋插刀的俠客氣概。
我點點頭,笑道:“我也一樣。”說罷拂裙而起,學著男子模樣拱拳道:“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楛璃咋舌作驚歎狀:“李辰簷要聽了這話,非懊惱地把自己拿去堵決口不可。他給你的許諾,你就原封不動搬來給我用?”
我驀地想起那日夢汐鎮,晨光熹微清輝滿衣,李辰簷立在床前的承諾如海誓山盟,頓時臉紅到耳根,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