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人要來,必走崖那邊的正路。偏生有這危崖擋住,兇人來時不近前,我們簡直看不見他。如等近前,賊已到門,打得過還好,打不過就晚了。今早和靈姊前後檢視,崖前一面都是極滑溜的青苔,只頂邊上有藤蔓。崖勢不是突出,便是筆直,最低處離地也有十來丈高。靈姊那麼好的輕功都上不去,兇人更未必行了。這崖後一面近山溝處,倒是微微傾斜,並還有兩三根石條,分兩邊成人字形直通到頂。雖然又窄又陡,僅容一人貼壁爬行,但是上下都是藤蔓,不須過於用力便能援得上去,下來更容易了。與其在洞前呆等,看又看不見,何不上崖市望?這一帶只有這崖最高,多麼遠也能望見。不間能敵與否,俱可先打主意了。”王守常覺得有理,便依了他,只告誡不許往別處去。
王淵應了,援藤上去一看,上面地勢竟是平坦非常。崖頂所積的土,也比別的近崖一帶地面深厚得多,豐草矮樹,到處都是。左望隔溪,青原平鋪,直向天邊。排峰怪石,突出其間,或遠或近,自為行列,競奇挺秀,各不相謀。右顧廣崖,蜿蜒如帶,自頂遙矚,勢益雄秀。崖內雖有深壑梗阻,崖外卻是好好的,未受當年地震波及。只是裡許以外,漸與丘山為鄰,若連若斷,望不分明。路也高低各異,寬窄不一。這些夾連在左右的丘山峰嶺,石脊多露,不似崖頂一片青綠,看過去好似一條極長大的蒼龍,出沒隱現於千山萬壑之間。再看對面,便是來時道路。所有遙山近水,淺阜崇岡,奇石清泉,茂林廣野,以及澗溪谷徑之微,無不歷歷如繪,足可看出老遠一大片。敵人如在三五里左近,絕難逃出眼底,端的絕好觀敵市望之所。
王淵不禁歡喜著拍手亂叫,連喊:“爹、媽快些來看,這地方多好!還可在上面蓋房子,種穀子呢。”王守常夫妻年近晚年,只此一個又聰明又孝順的獨子,鍾愛異常。
這次萬里投荒,深山隨隱,一半固然為了家況清寒,平素信賴張鴻,為他力勸所動;一半也由於愛子生性好武,立志要隨呂、張雙俠學藝而起。一見愛子那麼喜歡,不願掃他高興,間明上面可以望遠,便遇敵人,趕回洞中防守也來得及,夫妻雙雙也一同攀援上去,到頂一看,果然洞前一帶全景在目。王淵又笑著跳著,指東指西,說在上面建屋種地的話。王守常笑道:“呆兒,這麼高陡難上,便是種點果樹,還怕花果被山風吹落,種五穀更是不行。還有水呢,從哪裡引來?”王淵笑道:“地種不成,橫豎蓋幾間屋子,在這上頭看看遠景,望月乘涼總可以了。”
王妻李氏笑道:“乖兒說話放小聲些。你呂伯父和大姊都沒回來,兇人人多厲害,你這鬧法,這些山賊要是藏在近處,被他們聽見聲音,尋來還了得麼?”王淵笑道:
“媽膽子真小。那兇人只有毒箭厲害,只要不被他暗中偷射,明動手,他真未必打得過我們呢。不過我們人少,他人多,地理又熟,不知這次來多少,不能不細心一點。此時他只要敢從明處走來,一對一,誰怕他才怪。”李氏慌道:“乖兒快莫這樣大膽。昨天因信牛子的話,只說這裡安靜,兇人不會尋來,你又說在近處看地,放你走了,好些時候沒回。還有呂伯父寬慰我,說你品貌決無兇險,既住此山,應該歷練,就走遠回晚,決無妨害。可我仍在背地裡擔心,到你回來心才放下。後聽你說走出多遠,無心中又還遇見兇人,嚇得我今天想起還心跳。怎又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來?再這樣,告訴呂伯父和你大姊,從此不理你,也不教你武功了,省得膽子越來越大。乖兒,要曉得你爹媽辛苦半生,年紀都快老了,就你這一個命根子呀。”
王淵見母憂急,正在認錯寬慰,忽聽“姑拉”一聲又尖銳又淒厲的怪叫。三人俱說著話,乍聽還當左近有甚怪鳥,不曾留意。待不一會,又聽見第二聲。王淵首先聽出是昨日兇人叫聲,急喊道:“爹爹,這便是兇人叫他祖先的聲音,昨天追了我一路。莫不是兇人趕來了麼?”王守常夫妻聞言大驚,各自握刀持弩,留神觀察。只見空山寂寂,流水潺潺。一輪紅日銜湧遠山,放射出萬道紅光,照得山石林木索紫浮金。晚煙欲升,彌望蒼茫,空中時有鴉群雁陣,點綴得深山落日分外幽曠,到處靜蕩蕩的,哪有一點跡兆。看了一會,那怪聲竟是時遠時近,此歇彼起,越聽越令人心悸膽寒。
王淵覺著叫聲比昨日所聞要遠得多,還想發現兇人蹤跡,看來人多少,再打主意。
王妻李氏因呂氏父女久出未歸,知道丈夫、兒子本領有限,稍有疏虞,便難禁受,早嚇得面無人色,再三催促,力主回洞退守,以避兇鋒。王守常也恐兇人行跡詭秘,萬一藏伏近處,驟起狙擊,有甚閃失。王淵不敢違逆,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