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向寧夜宮而去。
這一刻沒有別的,他只是想見她。
半路上,忽聽得遙遙的琴聲傳來,他不覺側耳。
琴聲清冷,卻纏綿若訴,那樣的情深意切,引得他信步循音而去。
庭院深處,一片初綻的杏花中,夜熔安靜的坐在那裡,烏黑的頭髮,只斜插了一枝飛鳳步搖,珠光流動。混雜金絲織成的玄色錦緞衣裙被陽光鍍上黃金的光彩,一時間羅迦只覺得她似乎籠在一片淡淡的雲煙裡,彷彿只是一個美麗的幻影。
夜熔手懷中抱著琵琶,似乎正在凝視著面前的什麼人,那樣的神情,溫柔而纏綿,道是無情,又似是多情,連著滿園的春色也似迷離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她,羅迦忽然停下了腳步,不再走動,他只是看著,看著他沒有見過的,有著這樣表情的她。
夜熔看著正前方,說了句什麼,然後高高地昂起下頜,清淺一笑,容顏依舊,卻自有一股婉轉的魅惑從骨子裡透出,風情最濃,竟柔得化出水來,連她周圍的光都好似微微跳動起來。
不知怎的她笑著,秋水瀲灩中卻莫名的悽慘,愈是痛苦,愈是溫柔,那樣的純潔哀傷,純粹的沒有一點雜質,超越了陰謀與利益所能控制的界限,直直的刺進了羅迦的心裡。
他有一種感覺,就在剛才,夜熔把某種異常珍貴的情感攤放到了那個她所望著的人的面前,而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及之的情感。
頭有些微妙的眩暈
羅迦眨了下眼睛,繼續凝視著她。
當她無法忍耐的丟下手中琵琶的時候,從那搖曳著豔色的層層杏樹之間,一雙修長而形狀優美的手伸了過來,穿過嫩綠的枝葉之間,彷彿想要抓住什麼似的,卻在深褐色的樹枝前瑟縮的蜷了起來。
羅迦可以感覺到那雙手的主人的猶豫,猶豫再猶豫,可最終他還是輕柔的,把她擁到了懷裡。
在清澈的陽光下,他凝視著她的瞬間,他為那一剎自己所看到的驚呆了。
有一瞬間他完全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
艱難地伸出腳,往杏林深處走去。光線似乎在眼前緩緩黯淡下來,樹的影子越來越深,向地面延展開,他向前走,還可以聽得見枯枝在腳下破裂,
終於那個人在他的視線中出現了,於是羅迦看見了那身著藍色錦袍的男子的臉。
眉目如畫,黑髮金冠,貓兒似的眼睛此時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眯著。
羅迦想大喝,但聲哽在咽喉裡,無聲出來。
那男子雙手抱住她的肩膀,她抓住了他寬大的袖子,抬起頭,殷紅的唇顫抖著想說些什麼,但那人把她緊緊摟進懷裡,俯首輕輕的親吻她,而她閉上眼睛,抱緊了他。。
羅迦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著,節奏均勻的,與那裡彷彿焦裂得即將爆發的情感相比簡直是個奇蹟。
這個瞬間,一向以冷靜理智聞名的羅迦陡然向一旁歪去,肩膀壓在樹幹上支撐著全身的重量。他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不穩了。
修長的指頭輕輕的按在自己的眉毛上,用力的搖頭,象是想要把自己大腦裡的眩暈甩出去似的。
那兩人仍舊擁抱在那裡,靜靜地,像是繁華中的一部分。
終於,他們慢慢分開,她以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柔視線凝視著他,那是一種純淨如水的眼神,溫柔得讓人覺得彷彿被什麼擁抱著似的。
很疼很疼無法形容的疼覺得所有的理智都在瞬間消失了。
背叛、傷害像是海浪一層一層湧上來,堆積在他的胸口,淹沒過他的頭頂,他一點兒也喘不過氣來。他拼命掙扎,卻沒有一個人伸手拉他一把。他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見,自己的世界,就此毀滅。
羅迦輕輕揮手,制止住何淺的上前,只是用手按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思緒像隨著微風像潮水一樣時隱時現,當年第一次見到莫愜懷時,他還是個比女子還要美上十分的少年,他們曾經分享過一切,幾乎一切。
他坐在象徵著頂級權利的皇位上,莫愜懷站在他的身旁,笑著對他說:“我會永遠站在您的身邊,我是您手中最鋒利的寶劍,我永遠不會背叛您,陛下!”
某種奇異的紅光在他的眼角閃動,他用力睜大眼睛,也許這一切會很快消失,也許這只是幻象。
他如此清晰看見他們相擁在一處,他摯愛的妻和他最信任的兄弟。
於是,一切的一切,於此崩潰。
許久,夜熔和莫愜懷才慢慢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