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還刻意關照了承福嚴加管束,以免這二人迷路走失,可是,承福事後回稟說,這兩個人對府中的景緻毫無驚羨讚歎之色,只目不斜視地一路相隨,倒似司空見慣一般。”
方瑾沉沉頷首道:“那夫婦二人如何稱呼對方?”
杜輝一怔,蹙眉想了想,終是搖首道:“他們二人之間說話的聲音很輕,聽不見如何稱呼,到了府中之後,那女子深居簡出,甚少與家下往來,就是每日前去膳房領飯,也只自稱是如磬家的。”
方瑾“哦”了一聲,彷彿微微有些失望。
杜輝沉思片刻,忽然揚眉道:“小人想起來了,那個女子好象叫叫風兒。”
“風兒!”
方瑾尚未開言,侍立一旁的彤墨卻已是脫口低撥出聲,接到方瑾略帶責備的目光,彤墨才趕忙垂首躬身掩去眸中的訝異。
杜輝小眼爍爍早已盡收眼底,卻是依舊聲音平穩地道:“是,非但如此,那女子似與如今的縣令陸大人還是舊識。”
“何以見得?”方瑾轉眸看向他,目光中滿是複雜莫測之色。
杜輝欠身道:“那日堂審過後,陸大人拿著賠償的銀錢給他夫妻二人,走上前去看見那女子起身便失聲相喚,手中的銀兩也掉落在地,當時,小人尚未走出衙堂大門,記得他喚的正是‘風兒’二字,故而推斷此乃那女子之名。”
方瑾點了點頭,起身踱到他面前道:“他們相認之後又說了些什麼?”
“這個”杜輝低眉道:“陸大人叫過那一聲便再未開言,適時,已然吩咐退堂,小人不過是走得稍慢才恰巧聽見了,所以自忖他們必是舊識,雖然心頭疑惑,卻也不便徘徊滯留,因此並未聽到後面的話。”
方瑾沉吟一刻,正待轉身回座,杜輝卻又忽然小聲道:“不過,小人聽說,當天散衙後,陸大人便將這二人帶回府中,言談神情頗為熱絡。這夫妻二人在陸府一住便是十來日,後來,才不知是被安置在了何處。”
方瑾審視了杜輝半晌,驀地森然一笑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又懂得把握時機,難怪能夠調動幾家的主子替你奔波前程,若本官所料不錯,杜隱峰呈報京畿的彈劾奏章怕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吧?”
杜輝急忙肅衣跪地道:“小人不敢。”
“不敢?”方瑾毫不掩飾地冷笑譏誚道:“依本官看,你不僅膽大包天籌謀千里,還破釜沉舟志在必得!”
杜輝只是沉默地垂首膝地,不反駁,也不辯解,神情固然恭謹,卻並不慌亂。
方瑾灼灼逼視著他的身影寒聲道:“聰明是好事,本官一向欣賞聰明人,可是,若聰明得過了頭,難免會禍己殃人一敗塗地。”
緘默須臾,杜輝才沉聲道:“所謂一枝獨秀不如滿園春色,大人睿慧矜雅股肱棟樑,雖則已是風光一時,奈何新主初臨諸事乖張,大人固然可以應付自如進退無虞,然朝堂之上盤根錯節,青雲新貴自然是步步躊躇,雖未必孤掌難鳴,但得多幾個知冷知熱盡心盡力的人代勞瑣事,總勝似事必躬親,也好騰出精神籌謀大業,將來位極人臣才是指日可待。”
方瑾聞言驟然朗聲大笑,走回桌邊坐下,冷冷地道:“你雖句句有理,只可惜賣主求榮之輩未知何人敢與為盟。”
杜輝臉無愧色沉穩如故,侃侃回道:“人之一字,本就是互為扶持,今日得助,他日施助,世事沉浮難料,況且險中求勝與賣主求榮實為殊途,杜輝乃是知恩圖報之人,決非苟且負義之徒,所謂良禽擇木,小人雖不堪以賢良自居,然對大人卻是仰慕已久,若能得效鞍馬,此生無憾。”言罷,俯首深叩不起。
方瑾看著他跪叩的身影只是靜靜地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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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霞漫天,緋紅如血。
林暖霞總算是將陸念風又哄得睡了,命陳媽在裡屋好生看著,自己卻在堂屋之內如坐針氈,不過強捺著心頭的惶懼憂思,免得楊柳風和劉珩再出言相勸罷了,只是,眸底的淚光卻已控制不住漸漸浮上眼眶。
一陣急促的腳步驚散了堂屋裡的沉悶和不安,林暖霞忍不住站起身來望向院門。
小晴喘吁吁地飛跑進來,一臉焦急地衝進堂屋,顧不上調勻氣息便急聲道:“夫人,衙役們說,欽差大人申初便回驛館了,老爺隨後就急匆匆地離開衙門往家來了。”
林暖霞詫異道:“這怎麼可能?”她忽然抓住猶自上氣不接下氣的小晴道:“那你路上有沒有看見老爺?”
小晴邊喘著邊搖頭道:“我聽了這話,回來的路上還特地留意了,並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