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楚,楊柳風卻已偏過首去看向馬車道:“這車裡車外也都燻透了,不妨早些趕路,也免得錯過了宿頭。”
心知過猶不及,姬伐月向兩個手下悄遞了個眼神,隨即緊走幾步跟上前扶道:“小心,別踩到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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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香的油餅灼然入手,劉珩抿了抿因為春燥而開裂的嘴唇:口袋裡已經沒剩幾個錢了,可去往莫荊山的路依舊迢迢漫漫,這些天來,一日三餐已經縮減為兩餐,鞋底磨得薄如窗紙也仍舊勉強穿著,但光是拼命地儉省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如何擺脫當下的窘境已是他所有休息時間用來思考的問題。
無聲一嘆,劉珩將油餅遞向唇邊:無論如何,趁現在還能夠吃飽,努力多趕一程路才是正經。心念轉動間,尚未張口,卻聽得近前傳來一陣悠長響亮的咕嚕聲。
若在以往,劉珩可能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聲音,但是,今時今日,這已經是他最熟稔的聲響——飢餓的聲音。
垂眸相顧,只見不遠處的牆腳下蜷坐著一個瘦瘦的小女孩,大約也就七八歲的樣子,一頭疏亂的小黃毛,襯著一雙暗淡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中的油餅。
看見劉珩發現了自己,那小姑娘略顯羞窘地垂下頭,一雙髒兮兮的小手努力地糾握在身前。
只這樣一個小動作,卻令劉珩的心頭猛地一揪:風兒不安的時候豈非也會將雙手如此交握在身前?她孃親辭世飄零街頭的時候豈非也正是這個年齡?
恍惚間,眼前就是十幾年前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兒。
她是如何熬過那段艱難歲月的?
以前只是聽屬下的簡單描述,如今身處窘境,方才真正領會了那些隻字片語的蘊意,自己一個七尺男兒尚且一籌莫展,這樣一個柔弱的孩子又如何承受忍受呢?
劉珩不知不覺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將手裡的油餅遞到那女孩的面前。
努力地嚥下一大口口水,那女孩卻沒有伸手來接,而是驚慌無措地看著他。
“吃吧,給你的。”劉珩又將手裡的餅往前送了送,語聲中難掩酸澀——他自幼喪父失母,在風雨飄搖的宮闈中獨力苦撐艱難自保,然而,宮中的人心再怎麼奸險,他始終都還是皇裔龍子,仍然生活在錦衣玉食膏粱紈絝之中,似這樣的窘難困頓是一日也不曾經受的。
不知是看出他並無惡意,還是抵擋不住油餅的誘惑,那女孩終於伸出纖瘦的小手接過油餅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小心,別噎著。”劉珩憐愛地抬手替她輕輕理了理蓬亂的頭髮——風兒,真希望時光逆轉,能夠回到你孤苦飄零的童年,從頭開始疼你愛你,生死不離。
正失神間,那女孩瘦小的身軀忽然產生了一陣痛苦的抽搐,手裡的餅掉落在地。
劉珩微微一怔,已見黑色的血從那女孩的眼、耳、口、鼻中緩緩流出來。
餅裡有毒!
劉珩眸色一戾,轉頭看向賣油餅的攤子,那小販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
再回首,小女孩的身子因為痛苦而劇烈顫抖著,卻仍然努力地撿起地上的那半塊餅艱難地往嘴裡塞著。
油餅伴著鼻子裡流出的濃黑血水一起塞進口中,原本就黯淡的大眼睛變得愈加空洞。
劉珩沒有阻止她——這樣的毒根本沒救,她想吃就讓她多吃一口吧——經歷過宮廷官場的爾虞我詐,經歷過沙場刀叢的血雨腥風,殺過無數人,也見過無數人被殺,他第一次為一個陌生生命的殞去而落淚。
終究沒有來得及嚥下那口帶血的油餅,小女孩的身子便向著地上栽倒。
劉珩伸手接住那具瘦弱到幾乎沒有分量的小小身軀,輕柔地將她摟在懷裡——對手太狡猾了,油餅的香氣和酥脆能夠輕易擾亂他的嗅覺和味覺。
他從來都不是樂善好施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那一個小小的動作令他想起風兒,那麼,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應該是他——在頹靡的邊緣,在噬人的雪原,現在,又是在這無跡可察的劇毒之前——風兒,為什麼每一次劫難都有你在冥冥中相救相助?
“錦蛇幫的毒比之蜀中唐門也毫不遜色。”
這句話是那個殺手說的,現在,他們用一條命來為他印證。
抬手緩緩地合攏小女孩的雙眼,劉珩抱著她站起身來,街上的人不少,但誰也不會關心一個乞丐的死活。
他抱著漸漸僵硬的小小身軀慢慢地走著。
春色似乎已經漸深了,卻更寒透人心
第146章 第四十九章 玉笛聲漫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