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
滿月映在被黑石襯得深暗的水面之上,晶瑩剔透,完美無缺。
因為水面之下人體的動作,而被不斷湧起的漣漪分割成奇異塊狀,透過支離破碎的月影,如燕剛好能勉強看到池底少年,四散漂浮的黑髮。
像是在清澈池底悠揚的水草,帶了濃綠的生命力,緩慢而優雅地糾纏交錯。
“小葉!”
如燕心裡著急,只見少年面孔朝下,整個人蜷縮起來,緊緊抱著膝蓋,被水波沖刷散開的衣襟漂浮,將他瘦弱纖細的身子,包裹成一隻蹁躚展翅的墨蝶。
溫泉水將他整個人淹沒其中,無論如燕在岸上如何叫喚,都不見小葉絲毫反應。
她終究不能眼睜睜地站在一邊看著,也跟著跳入水中,淌過那齊腰深的溫熱液體,一步步向池子中心的少年走去。
月光映在池面上的倒影斑駁,晃到了如燕的眼,平日在岸上看去,絲毫也算不上太過巨大的池子,卻偏偏叫人行動極慢。
半日之前,在這池中溺水窒息的痛苦記憶還在,如燕的身子極力地排斥著周圍的水流,每一個前進的動作,都是辛苦萬分。
不知是錯覺,還是身子動作太大,包裹周身的水彷彿處在巨大火爐之上,不斷升溫,如燕伸手抹了把額頭滋出的汗水,勉強透過渾濁的水,看到一臂之遙的人影。
她正伸手去撈,卻覺面上一熱,竟是小葉自己從水裡鑽了出來。
被他猛烈動作帶動的液體,飛濺到如燕面上,逼得她不得不閉上眼。胡亂抹去滲進雙目的水,如燕一把捉住面前人的手臂,急切道,
“怎麼樣,你還好麼?你這傻小子是哪裡不對,沒事跳進池子裡做什麼?”
還未等得對方回答,如燕自己卻覺得不對勁了。
——小葉的手臂有那麼粗麼。
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將矇住視線的水滴除去,還未來得及抬頭,放在小葉臂上的手,卻被對方握住了。
強勢而緩慢地,帶領她的手觸上對方胸膛。因為淋了水而分外粘滑的掌下,是一顆強健而有力地躍動著的心臟。
“!”
她終於看清了。
氤氳濃重的霧氣背後,那個立在面前,正俯視自己的男人,一雙墨黑的眸子,略微蒼白的面孔,精瘦身子上,竟正掩著小半件眼熟的衣衫碎片。
如燕多看了兩眼,猛然醒悟:那是小葉的衣服!
男子眯了眼,因為表情並不多,而顯得額外冷淡的面孔,是和他清雋低迴的聲線,所截然不同的。
如燕試著想要抽開手,奈何對方握住她細腕的力道很大,完全掙脫不開。
“是我。”
“”一種被欺騙的憤怒,和被面前巨大變化驚駭到的心情混雜在一塊兒,讓如燕愣是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沒能說出一句話。
手下的肌膚是滾燙的,面前幾絲受了水的黑髮垂落面孔,為這張輪廓分明的臉,添了幾絲柔情溫潤。他專注垂目看人的表情,就算看上去的角度不同,但如燕不能否認,確實和小葉,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你到底是誰。”
因為這池子裡的巨大動靜,而從屋裡頭跑來的於暖,手臂上被繃帶包紮的傷口如此明顯。
看到衣衫襤褸地站在池中央的二人,終究忍不住,替男子交出瞭如燕想要的答案:
“於寒,你瘋了?!”
難怪會在許多個晚上,不知所蹤地跑去偷偷沐浴。
難怪當初同於暖再遇他鄉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會是如此不同尋常。
難怪這被傳作痴兒的於家大公子,從未在洛城眾人面前現過身;更勿論他曾有過一個所謂的“兒子”。
本來就一切都是信口胡謅的謊言,自己平日裡看顧的清雋少年,竟然正是於家大公子,於寒。
如燕半張著嘴,遲遲難以合攏,聽到對面男子低聲對自己道,“因為練了功夫,才變成如今這副狀態;有時受了傷,就會變成少年的模樣。”
什麼功夫如此匪夷所思,如燕一知半解,更是想不明白其中奧妙。
如今她滿腦子奔騰飛馳的,不是“你為什麼要騙我”,或者“你和你弟弟不是那麼相像”,更不是“你剛才說的那個送我去旖蘭的條件是什麼”,而是畫面。
兩幅畫面。
一幅是自己拿著男孩子平日的衣物,硬扯下小葉褲衩,看著他下邊涼颼颼地衝出屋子;
另一幅,是自己把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