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是,你說的沒錯,不過我不是自取滅亡,而是與他們同歸於盡!至於這天下,毀了也罷,給他人佔去也罷,與我全無干系!誰也沒規定天下就只能姓鬱!”
季搖光無奈道:“你就這麼恨鬱氏子孫麼,不要忘了,你也是——”
“我寧肯不是!”陸嘉狠狠打斷她,雙目亮得令人發悸,被仇恨驅使的他整個看去像是即將妖化的山精,呃,邪魅的山精,並且相當美型。
季搖光捂了捂臉,隨即道:“飲不盡的杯中酒,殺不完的仇人頭,你好自為之吧。”她說完,迅速離去,再不管身後陸嘉如何呼喚。
木著臉奔走半天,月亮已升至頭頂,季搖光才停在一處幽谷前,長長吁了口氣:“呼,剛剛差點就動心了噯,開國女皇噯,嘖嘖,真是,忒誘人的設想。”隨即看看眼前深谷,又有點喪氣:“不過也只是想想,勞累至死不說,以後見了爺爺,我就不好交代,踐踏他老人家好不容易安定的疆土,一定會被念死。”
她拍拍臉清醒一下,拿出個竹哨子吹了幾聲,就蹲在谷口的大石頭上等領路人。遠目族居住的南山谷機關重重,又有數不盡的劇毒蟲豸,她實在沒膽量赤手空親身領教。
大約過了一刻鐘,有個年輕男子沐浴在月光中沿著谷內小道慢慢走過來,嗓音裡帶著點起床氣:“誰啊,三更半夜不睡覺。”
季搖光自大石頭上跳下來,懇請說:“我有急事求見翠杉大人,請您務必立刻帶我去見她。”
這男子一看清來人模樣,立刻耍了一出川劇變臉絕活兒,深情款款軟語溫存:“喲,居然是位如此美麗的漢家姑娘,小生失禮了。不知小生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季搖光嘴角一抽,道:“我姓季。”
男子一張臉笑得宛若喇叭花,一邊領著季搖光往裡走,一邊低沉著嗓音道:“小生遠目花辛郎,百花之花,辛勞之辛,郎君之郎。”
季搖光擺出假笑點點頭,暗道:看著確實挺花心。
一路上花心狼對季姑娘噓寒問暖,委婉地表達了自己尚未婚配且家資頗豐的單身狀況,季搖光裝聾作啞,以單字“是”“不”“啊”“ 嗯”等相對,很快就到了族長遠目翠杉的吊腳樓前。
花心狼還在不遺餘力地推銷自己:“說句冒昧的話,小生對季姑娘一見傾心,已生了相思之病,還望季姑娘能成全則個,不然,小生必將形銷骨立,去死不遠,季姑娘千萬救我一救——”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要去抓季搖光的裙裾好應景哭一嗓子。
前面那些戲文上唱的話,要不是礙著遠目翠杉的面子,季搖光早一腳踹過去了,這花心狼居然還敢動手動腳,真當她是那些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千金小姐,絕對的叔可忍嬸不可忍。她正要來個旋風踢,吊腳樓上一間屋子忽然亮起燭光。這光亮顯然驚住了熱衷角色扮演的花心狼,他表情一僵,瑟瑟收回狼爪。
亮燈的屋子木門吱呀一聲開了,窈窕的女子身影翩然而出,看著樓前的兩人,微微搖頭道:“花辛郎,一把年紀對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自稱小生,你真是哎”
花心狼嗖地立起來,顫著手梨花帶雨地控訴道:“翠杉大人,你怎能吐出如此傷人心的話語,嗷——”狼嚎著淚奔離去。
遠目翠杉嘆息一聲,對季搖光道:“不必理會他,請進來吧。”言畢轉身進屋。
季搖光連忙走過去,心道:這遠目翠杉容色與靜水姑姑不相伯仲,只是意韻相去甚遠,一靜一動,天差地別。
到了屋內,遠目翠杉示意她坐下,又遞上一杯茶,才不疾不徐問:“你是何人,為何深夜來訪南山谷?”
季搖光坐姿端正,神態謙恭:“季搖光,或者,您也可以叫我桑君。”
遠目翠杉雙瞳一震:“你姓季?”
季搖光道:“是的。”
遠目翠杉神情鉅變,迫切地想問什麼,卻又生生壓住了,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道:“找我什麼事?”
季搖光道:“斗膽問一句,您的助手祭司大人可在谷中?”
遠目翠杉搖搖頭:“和加生性跳脫,喜(…提供下載)歡出谷遊歷,待在山中的時候很少,上次見他還是半年前了。”
季搖光道:“您知不知道,他曾去過長平幾次。”
遠目翠杉一怔,聲音十分傷感:“是嗎,我年輕的時候也去過那裡,他是我的兒子,可能是想瞧瞧母親曾看過的風景吧。”她說著,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遙遠年歲的惆悵舊事。
季搖光道:“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