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溫中帶涼的目光落在案几正中的地圖上,慢慢道:“既是兩人都不失道理,不如各取所長,再分一路如何?”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裴寂眼睛一亮,拍案而起道:“大郎所言妙極!”
李淵微微一笑,道:“裴公不若細細道來?”
裴寂瞧了一眼李建成,見他並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便道:“原本在下也是想著攻下河東方才穩妥,但確如二郎所言,若因此失了先機也是不好,依大郎的意思,便是留下部分軍隊繼續圍困河東,餘下的人便乘勢攻往長安!”
眾人皆醒悟過來,紛紛擊節而嘆,笑言果不愧是李家大郎。
李建成微笑以對,並不說什麼。倒是他身旁兩個,面上都帶了些掩不住的喜色,反像是誇了他們似的。
計策既已定下,商討一番後,便定下讓劉文靜將軍帶兵圍住河東,剩餘人還同先前一般,一路前往渭北,一路直取長安。
出了營帳,李建成撇下緊緊跟著他的兩個弟弟,疾走兩步趕上先前被李元吉噎了一噎的那位將領,歉疚道:“元吉年紀尚小,此番乃是隨了父親出來歷練,難免年少失了禮數,還請將軍見諒。”
身後李元吉本要追上,聽得李建成的話,便停了腳步,他心知自己確是一時意氣,此刻只得垂首作悔過狀。
李世民站得離他有兩三步遠,冷哼一聲,壓著聲音道:“乳臭未乾!”
李元吉微微撇過臉,狠狠瞪他一眼。待那將領走了,便立即一伸手揪住李世民的衣襟,忿忿道:“你不過長我兩歲,充什麼老道!”
“喲?兩歲可知不少事呢!”李世民挑眉笑了,那神情可惡至極,看在李元吉眼裡尤其如此,李元吉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眉間帶著股子狠辣便揮拳打了上去。
這一拳結結實實,李世民怎忍得了,當即跟李元吉扭打起來,兩個人好歹也算是一軍將領了,此時像幾歲的孩子似的,在泥地裡翻來覆去。
李建成眉眼淡淡,站在一邊,袖手旁觀。他曉得這兩人積怨已久,此前讓李元吉跟著他,惹得李世民心中不快,故而兩人間關係愈發差,竟是連掩飾都不做了。若是不痛痛快快打一場,怕是往後互相使絆子耍狠的招式不會少了,這也是他所不願的。
路過的不論兵士還是將領謀士,皆愕然而立。見圍著的人多了,李建成怕引來父親怪罪,便上前道:“你們還要打多久?”
李建成輕輕巧巧一句話便讓兩個眼睛都打紅了的少年緩了動作。李世民先把李元吉狠狠推開,拍拍身上的灰土,嘴角破了一處,此時已腫了起來,看來倒有幾分駭人。
反觀李元吉,竟沒什麼傷著的模樣,也是灰頭土臉,神色陰鬱。
“都幾歲了,還學小孩兒一般打架。”李建成嘆了一聲,道:“都回去各自營帳裡吧,後日便要出發,好好休整!”後邊這句已帶上了幾分嚴厲,兩人聞言只得悻悻撥開人群向相反方向走了。
晚間李建成帶著藥膏到了李元吉帳裡,見那孩子正側躺在榻上,便道:“別悶著氣了,起來讓我瞧瞧傷。”
李元吉當即一翻身坐了起來,臉上是掩不住的笑容,待李建成坐下,便蹭過去握住他手道:“大哥,你怎知我有傷?”
“你們打得煙塵滾滾的,便道我看不見了?”李建成瞥了他一眼,“你雖是武藝不錯,到底不如世民手段狠辣,他招招都往你軟弱處去,你卻一根筋,只會胡踢海踹,可不是吃虧麼。”
李元吉哼了一聲,便乖乖脫了衣服,讓李建成給他塗藥,果然身上柔軟處塊塊淤青顏色極深,顯見李世民是下了狠手的。
一面塗,李建成一面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見面便殺氣騰騰的。”他話語裡頗多無奈之感,確是不想見著他們如此的。
李元吉斂了笑意,不吭聲了。
李建成又勸了幾句,見李元吉還是那副模樣,也只得不再言語。他雖是想緩和這兩人間的矛盾,但無從下手也無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道是往後這兄弟倆還要並肩作戰,應該還有轉圜的機會吧。
過了兩日,劉文靜同幾名將領便一同留下,其餘人分兩路出發。
李建成帶著李元吉往永豐倉去了,而李世民則率軍一路往渭北而去。他唇角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心情也是不錯,因著大哥臨走前一日給他送了藥來,囑他多多小心,算是小小的安撫了。
這一路十分順遂,原本渭北流匪反軍雖多,卻大都不成氣候。李世民同底下兵士常常混在一處,打仗時又十分驍勇,兵士們都肯為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