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對於琴鍵的觸控超越了機械的感官反映,從而把它當成了一個活生
生的男性實體。彈奏音樂的過程,在隨心所欲的發揮中,樂曲的韻調就不可避免
地蒙上了煽情的意味,以至手指的跳躍顯得滯重而痴情,空氣中充滿了軟綿綿的
慵懶,如同她自己的溫軟的腰肢。
為女人對美麗的愛情,婚姻,家庭的幻景便逐漸真實絢爛了。這個變化,正
像她自己的身體,從一個幻稚無知的但活力四濺的狀態,進入到一個成熟豐富的
狀態裡一樣。
對無法挽留的青春歲月的傷感情調,畢竟敵不過強烈的對走向成熟的渴望的
衝擊。在這種狹隘的愛情至上時期,林雪茵冷靜地和社會保持著距離。
負責畢業生分配的班主任老師在講述為祖國為人民獻力量的大道理時,私下
裡向林雪茵透露訊息說:音樂學院有一個出國進修的名額,將在她所在的這個班
裡擇定。
班主任老師用手指在桌面上嗒嗒地叩著,這個對音樂一竊不通的退伍軍人大
概以為透過這種練習之後,就可以在鋼琴上弄出音樂之類的響聲了。
“任課老師對你的評價還是很高的,說你樂感好,可塑性大。”
林雪茵被他那隻粗糙得有些野蠻的手搞得有些煩亂,但她還是笑了:
“可是我的成績不是很好。”
她被這種明顯暗示的讚揚激發了熱情,似乎只要她一點頭,她就會確定無疑
地爭取到這個名額,然後到一個遙遠但樂聲悠揚的國度裡去浸淫技藝,和若干大
師往來頻繁,並在很樂觀的短時間內成為一代才女。這種想法有些令她鼓舞,這
是人性中,尤其是女人的本性中根深蒂固的虛榮心理依然。
但是,如果這樣,她會忍痛割捨愛情嗎?僅只這麼一想,她的心就有些痛了。
羊子曾經說過,女人的職業比起本性中對舒適生活的迷戀來簡直是太微不足
道了。林雪茵雖不十分反對這種看法,但她卻無法為了音樂而拋棄愛情;或者,
如果愛情要求她和音樂一刀兩斷時,她也會無法割捨。
“你有男朋友嗎?”班主任老師儘量使自己的表情變得莊重,以使這個問題
不會帶上色情的味道。林雪茵說沒有。其實她想說有,但跟一個與自己互不相通
的男人,縱然說有,他也不能與自己一同分享愛情的甜密,又何必告訴他呢?再
說,這個問題的潛臺詞可能就希望她說沒有,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知道,在另一個
男人面前,隱瞞自己甜蜜的愛情事實,在不會發生暴力事件的前提下,是明智的,
無論這個男人對她的感覺帶有多少異性間的那種好感,只要他是個男人就足夠了。
“沒有。那太好了。”前營指導員十分高興地說,他的左手用力握了一下,
發出咔咔的響聲。“你今年二十歲了吧?有沒有那個”他有些為難地看著林
雪茵,覺得提這個問題有些尷尬,畢竟,他和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是兩個時代的人,
不可能按照他們那個時代的模式由組織來左右一個人的感情了。
林雪茵嗅出了這場談話背後存在著一個交易,這使她顯然感到了卑鄙,面前
這個一本正經的退伍軍人變得可憎起來。但她沒有如他期待的那樣為他解脫難堪,
她翹起嘴角,譏諷地笑著問:
“什麼?老師。”
“嗯嗨!這話我還真不好說。”班主任老師抓抓後腦勺,停下手指的動
作,說:“是這樣的;校黨委書記的兒子,就是那個團委副書記,你可能認識的,
挺不錯的一個小夥子,他跟我提過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當然,
他也只是問問。”
“是嗎?”林雪茵誇張地說:“我沒想到連書記的公子都注意我了。老師,
是不是如果我拒絕他這個‘問問’的意思,這進修機會就沒了?”
“不不,你別誤會,你的機會還是挺多的,縱然這次失去了,以後也會有,
而且很多老師也都看好你。這不是主要的,你別往壞處想。”
“我知道了。”林雪茵點點頭,她覺得有些噁心。她認識那個“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