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玉修剪的約半人高的常青樹,已稍顯圓弧雛形,她手上剪子不停繼續修剪,順著昌媽媽的話,隨意的問著“奇怪的竊賊?那裡奇怪了?”
昌媽媽樂呵呵的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那個不要臉的竊賊半夜三更的翻牆越戶,專去懷著身孕的年輕寡婦家行竊。今兒個我去大柳枝巷集市買菜,年前十一月搬到大柳枝巷的小寡婦霍二孃,正挺著滾圓的大肚子,站在自家門口的巷子裡罵的起勁,罵道;那個該挨千刀的小賊只會欺負孤兒寡母的婦道人家,半夜爬牆闖她宅子,毒死了她養的狗,被她家的丫鬟發覺,拿著棍子追打之下,那個小賊逃竄時不光撞碎了她新裝的玻璃窗戶,還將她新上漆的大門撞歪了半扇。”
說到這,昌媽媽笑出聲來,又道“加上霍二孃這一起鬧賊事件,南陽城七天內已是發生了第三起。少夫人你是沒看到啊,霍二孃罵的時候,當時圍著一大圈看熱鬧的人,把大柳枝巷堵得水洩不通,衙門的捕頭和捕役擠了好一會才擠進去疏散人群。”
聽得昌媽媽當作趣聞道來的新鮮事,霍青玉卻是心頭蹦蹦跳,喉頭髮澀,手上的剪子差點握不住。
那個霍二孃,一月前她就聽昌媽媽說過,霍二孃乃是新寡,不足二十歲,懷孕七八個月,相貌秀麗,個性潑辣。她是武夫之女,夫家是開鏢局的。北朝戰亂,大皇子當上了皇太子,她的親爹本是廢太子麾下一名小小的武官,遭到廢太子案件牽連,孃家和夫家一同打入牢獄,降為賤籍。她的丈夫和親爹沒有熬過牢獄之刑,放出來沒多久就死了。
不得已之下,懷著身孕的霍二孃只得帶著老僕和貼身丫鬟千里迢迢的來到南朝南陽城落腳安居。
明面上而言,霍二孃與她的身份來歷一樣,都屬小有家底,是從北朝來到南朝南陽城落腳的外來戶之一。
見霍青玉面色乏白,握著剪子的手輕顫,昌媽媽臉上的笑意遁去,少奶奶曾扼要的對她言過一次,她的夫君畫技出眾,數月前病疫於北朝,她的畫技乃是夫君親自傳授的。
想起少奶奶和霍二孃遭遇類似,皆屬懷著身孕的年少新寡,昌媽媽不由自責的道“少奶奶受驚了,都怪老奴嘴碎。”
“沒事。”霍青玉將手上的剪子遞給她,淡淡的道“宵小之輩欺善凌弱,半夜行竊之事,居然七天內發生了三起,這南陽城的治安堪慮,看來不是久居之地。“
昌媽媽接過她遞來的剪子放進地上藤蔓編制的小畚箕裡,扶著她慢慢地朝著北廂房走去,嘆息道“現在世道那裡是久居之地啊。與北朝相比,這南朝的南陽城算是不錯的一個地方了。”
霍青玉撫著高高鼓起的肚子,微微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陰霾。離預產期還有一月餘,她有預感,她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多了。張明峴那廝或許已到了南陽城,站在暗處,張著一張巨網隨時等著撲捉她。
霍青玉所料不差,在南陽城以東一處豪華精緻的別院書房裡,連夜快馬趕路,一早就和溫恆焱來到南陽城的張明峴正在大發雷霆之怒。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他拿著雪四剛呈上的一張名單,一腳踹到他胸口,“砰”的一聲,將單膝跪地的雪四踢了個倒仰,“我是怎麼關照你的,讓你秘密查訪,千萬不要驚動她。你倒好,來到南陽城足有兩個月,人沒找到,反而打草驚蛇。”
雪四不敢有絲毫抵抗,他顧不得拭去自己唇角溢位的血絲,掙扎的爬起,又跪回原地,忍住胸口劇痛,請罪道“屬下辦事不利,請大人責罰!”
見他抬腳又預朝著跪都跪不穩身形的雪四踢去,一旁坐著的溫恆焱趕緊起身,一把拉住他,道“寒林,正事要緊!堂主交予你的太高祖生前留下的魚形玉佩可否容我一觀。”
張明峴將手中劃得亂七八糟的名單紙頭揉成一團丟到雪四臉上,冷聲道“看在師兄的面子上,今兒個饒你一回。這張名單,不清不楚,天黑之前,我要看見南陽城內所有懷有六月身孕以上的女子名單。”
雪四暗鬆一口氣,朝著幾步遠的溫恆焱投去感激的一眼,慌忙對著張明峴一抱拳,恭聲道“屬下這就下去速查,天黑之前必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
張明峴一撩袍坐下,眼皮子都不抬,冷冷的哼了一聲“滾!”
待得雪四退出書房,張明峴端起桌前差不多冷切的茶水一飲而盡,方覺胸臆間的怒氣消散不少。
溫恆焱隔著腰下一層衣料,摸著暗兜內日夜不離身青碧色的魚形玉佩,一手持起桌上的茶壺柄,為他斟了一杯熱茶,猶豫了下,道“我有一事,不知如何對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