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十三次左轉,九次右折。藉著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我赫然發現自己已處於山巔,四面都是斷崖,無路可走。西面果真有隱約可見的燈火,在無盡黑暮中很是顯眼。我高聲呼救,卻得不到回應。我的聲音淹沒在雨水的咆哮之中。
絕望之感迸然而至。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麼?
我頹然伏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太累了,我只想睡一覺,哪怕就此不醒。冰冷的雨也不能阻擋噴薄而來的睏倦。
不知昏睡過去多久,一串震耳欲聾的雷聲在頭頂炸響,我一激靈,翻身坐起,累到麻木的身體漸漸有了知覺,痛與冷,極端。
神思漸漸清明,我該怎麼辦?翻越山頂繼續向南尋找向西的路?還是往北原路返回?這一側的山路我未曾走過,見都不曾見過,如此漆黑一團,我十有八九要失足落崖。原路返回,路況我心中有數,有八成勝算。
當下再不遲疑,摸索著轉身,一路向北,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全靠小腿發力,每每著地時用的勁兒絕不在上舉步之下。我的腿已然禁不止顫抖發軟,只深一腳、淺一腳,躑躅前行。
不時劃過天際的閃電成了我最好的幫手,我藉機迅速察看地形,在腦中回想上山之時的每一步。就這樣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順利右轉十一次,左轉八回,行至1/3山腰。
腳下忽地一涼,沁寒的水包圍而至,我一驚,忙縮回身子,蹲下拾起身邊的小石子扔下,無聲無息。我心中驚寒更甚,凝神細聽,雨雷聲中,交雜著一種奔騰萬鈞隆隆聲。
難道山洪?水居然淹至山腳了麼?
我驚慌失措站起身,極目望向北方,定定地,雖然夜色中目不能視,我期待閃電。老天爺很賞臉,又是一道白光霹靂電閃,我終於看見,水,只有水,無邊無際。
下午時還如同少女般羞澀溫柔的清淺小溪,此時已成脫韁的野馬,夾雜著樹枝、雜草咆哮奔騰。那座崖洞無影無蹤。
山澗其實很狹窄,不過三四米寬,水無處可去,只能不斷升高。我居然沒有想到。
我上當了?他是隨著康熙爺數次閱河,親力親為治水患的皇子,他怎麼能不知道洪水的威力?他難道以為我不願意攙扶他上山,哪怕是拖著他?他也怕失去皇子體面?還是對我的能力留有懷疑?只是,我不得不承認,我真的沒有能力負重攀登這座令我絕望的小山。這座山真的不高,只不過四五百米,與我之前徒步登過的黃山、廬山相比,真可謂是小菜一碟。可它卻費去我至少兩個時辰,足足四個小時。
我不相信,他會就這麼消失。“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縱聲高呼,直至聲嘶力竭,我的聲音在風聲水聲中隱匿弱弱,自己也聽不甚清。我從來也沒有這麼絕望恐懼過。抱著膝蓋渾身顫抖,淚水痛苦肆虐。
似有若無,一縷簫聲恍若遊絲,卻細而不絕。剎那之間,心中的黑暗盡退,他的袋囊裡,有一管玉簫。他還在。
那簫聲,我愣在當下,再熟悉不過,曾經多少次伴著我的無言難眠之夜,曾經無數次百轉千回在心中纏綿悱惻。
簫聲很微弱,若非我曾經是啞巴,不得不轉移感官能力,練就一副好聽力,我根本不能分辨曲音。
我一直拒絕細心思量,一直自欺欺人,一直認定這是十三。四阿哥,他為我做了些什麼?那個歷史上刻薄寡情的雍正帝,他會為一個女人毫不顧惜自己麼?我不知道,我只相信自己。我聽見了,我看見了。
水繼續在緩緩升高,我一步一步倒退,卻始終保持與水僅一步之遙。
風和雨,雷與電,各自為戰,不肯停歇。
漆黑蒼茫的天與地之間,萬物皆空,沒有皇子四阿哥與宮女采薇。只有他和我,還有那一曲讓我不再絕望的生死相許。
曾經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快速閃過,關於他的記憶,少之又少。除了火星撞地球的互相憤怒,只有他那雙原本矜貴雅潔的雙手,撫琴弄簫,風雅無雙,卻一次救我於鹿蹄之下傷之,一次覆住我的身體,被亂石砸得面目全非。也許,還有更多次,我不曾瞭解。
我一定要救他。必須。身體疲睏不堪,又冷又痛。心中卻一片寧靜空明,忘記了一切,只有這個念頭。
風雨聲漸弱,那縷蕭音漸漸清晰,斷斷續續,無力低咽。心中一陣絞痛,他的傷口,浸在如此寒意凜然的水中
此刻不能辯明方向,不知水之深淺,我要等到天色拂曉才能做出判斷。我不能冒險,我若死了,他絕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