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敲了敲門,還沒等待回應就把門開啟。有人隨著衣物隱約的窸窣聲進房,一彌起身迎接。
——來的人是荷曼妮。
兩手抱著裝滿熱水的黃銅容器,低聲說:
“這是洗澡用的熱水。請以冷水稀釋後使用。”
開啟位於房間深處的浴室薄門,放下水桶又快步離開。一彌皺起眉頭。
荷曼妮沒有發出腳步聲
就像沒有任何人走過
一彌感覺她與紅髮修女蜜德蕊是完全的對比。如果是蜜德蕊,走路時必定會發出比壯漢更大的腳步聲。可是荷曼妮別說是腳步聲,就連存在感都很微弱,因此令人感到神秘
離開房間時,荷曼妮突然回過頭來,瞪大眼睛,像是要翻出眼珠般看著一彌與維多利加。
慢慢張開薄而蒼白的雙唇——
“有事請拉鈴叫我。”
“知道了。”
門關上。
維多利加突然變得心情很好,從搖椅上跳起來,像在跳舞一樣奔向浴室。訝異的一彌過去一看——她已經開始將熱水咕嘟咕嘟倒入黃銅支腳的奶油色浴缸。小小的膝蓋跪在貼有黑白格狀磁磚的地板上,高興地看著裝滿熱水的浴缸。
對著她一副高興得快要哼起歌來的模樣,一彌感到不可思議:
“究竟怎麼了?”
維多利加抬起臉,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我喜歡洗澡。”
“耶?嗯,原來如此。人家說旅行可以看到意外的一面,此話果真不假。維多利加,你喜歡漂亮的東西跟洗操嗎?
“”
“還有書和零食對吧?另外還有荷葉邊和蕾絲。然後幹嘛用那種嚇人的眼神瞪我?”
“少一副好像已經看穿我的樣子。”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維多利加裝成沒聽到,從行李裡拿出洗澡用品組——光亮的象牙扁梳、帶有玫瑰花香的香皂、金框的化妝鏡——突然轉頭瞪視一彌。
“幹嘛呀!?
“現在是淑女的人浴時間。滾一邊去。”
“對、對、對不起!”
一彌起身衝到門口,又回過頭:
“我就待在走廊上。萬一發生什麼事就叫我一聲。”
沒有回答。
一彌來到走廊。把門關上。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單獨一個人站在走廊上,不安突然湧上心頭。神秘的深山村落與村民,和同行的四人也不太認識。突然停止的收音機、水壺裡的眼珠
越是感到不安,就覺得走廊左右晃動,牆壁和天花板從四面八方朝一彌壓迫過來。一彌用力搖頭,不願被不安打倒。
(都是因為維多利加說她絕對不回去的緣故吧?一定要儘量避免發生危險)
透過門板,房裡隱約傳來水聲。嘩啦、嘩啦、嘩啦聲音很小,與其說是入,還不如說是隻小貓在洗澡。
然後
聽到房間裡傳來遠處維多利加的聲音:
“喔、喔、喔”
“維多利加!?”
一彌急忙轉過身。開門衝進房裡,仔細一聽
“我喜歡洗澡——”
“!?”
“因為暖洋洋~~”
(歌?)
一彌對於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丟臉,湊近門板,刻意粗魯的說:
“維多利加,你在幹嘛?”
“唱歌。”
“唱得真爛!”
憤怒之情震動空氣,從浴室傳到一彌身邊。一陣沉默之後,一彌正打算回到走廊時,維多利加以有如從地底響起的低沉聲音說道:
“你說我唱得爛?久城,你唱來聽聽?”
“什麼?才、才不要。唱歌多丟臉啊。”
“久城給我唱。”
“唔。”
一彌雖然後悔取笑維多利加的舉動,卻也不敢違逆,兩手插在腰上,回想起在故鄉時常唱的童謠,嘹亮地唱了起來。
——當時還是小孩子的一彌曾經以尚未變聲的童音唱過這首歌,母親和姐姐都拍手高興地說:“一彌歌唱得真好!”、“父親和哥哥們都不會唱歌呢!”但是在被父親和哥哥撞見自己在唱歌,斥責這樣缺乏男子氣概之後,一彌就成了獨處之時也絕不哼歌的人。因為很久沒有唱歌,一唱起來就越唱越起勁。
一彌挺胸唱出嘹亮的歌聲,浴室的門裡傳出被某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