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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
平西侯總是想,若當年他不曾做出棒打鴛鴦的事來,他的小靜妍現在會是怎樣的?
她一定笑魘如花,梳著婦人髻溫柔慈悲地牽著兒女,笑意盈盈地與他說話。
是啊,雖然是個來歷不明的西域人,不知底細,沒有身家,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蘇世勳,是平西侯,是西陵城最有權勢的男人!
有他在,他的女兒難道還能過窮苦的生活?
然而這世上最無可奈何的事便是,有些決定一旦作出,就再也不能更改。
就算他現在後悔得要死,但卻不可能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平西侯沉吟半晌,問道,“侄孫媳婦兒,你確實想要見靜妍?”
崔翎很堅定地點頭,“是,舅公,我想要見一見小姑姑,說不定”
她抬起頭來,目光裡帶著期望與堅毅,“說不定我能夠幫上她。”
雖然學藝不精,但前世的她確實狠狠地讀過不少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就算不能徹底治療好蘇姑姑,但總會有一些轉機。
她想將蘇姑姑從被背叛的悲傷中拉出來,不只是為了五郎手頭的案子,更是希望這個年齡大好的女子,可以重新得到幸福。
平西侯目光微垂,他想到之前老太君曾給他寄過來的信中有提起過這個可心意的小孫兒媳婦。
老太君說,二郎媳婦梁氏先前沉溺於二郎之死。不可自拔,性子孤僻古怪,甚至有輕生之意。
是五郎媳婦不斷與之談心,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卻將已有死志的梁氏治好。
如今,梁氏不只開朗了起來,還致力於有間辣菜館的事業,在她的幕後操作下,有間辣菜館已經在盛朝開了二十五家分店了!
這生意越做越多,梁氏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再也看不出來她是個年少時失去了恩愛的丈夫,一直以來沉浸在悲傷中的女人了。
平西侯是不大相信光靠幾次談話,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崔翎那張誠懇的小臉帶著那樣的關切望著他。他就沒來由產生一種信賴的感覺。
就好像那姑娘天然就是要來幫助他的。
一向謹慎的老爺子忽然沉默了,隔了許久才重重點頭,“你試試吧!若是需要什麼,儘管來跟舅公提,只要你說。就一定給你辦到。”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一下子好像蒼老了許多,“你放開大膽,不必有太多顧忌,我只要只要能看到靜妍好起來,就好。”
不論如何。么女的情形也不會再比現在更差了,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還有一線可能。
他是個愛女如命的父親,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讓女兒好起來的希望,儘管那希望如此渺茫。
崔翎以為說服平西侯會頗費一番周折,畢竟。以古人的想法,恐怕很難明白心理醫生能夠擔當的作用。
就好像她引導著二嫂從悲傷中走出來,別人看起來,也只不過是覺得她很會安慰人。
但如此順利,平西侯就給她放了行。這一點還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家醜不可外揚,尤其是在貴族之家,除了親密的家人,也很少有人會知道蘇家的小姑奶奶是因為受了情傷成了痴兒。
對外,蘇靜妍沒有出嫁的理由,是因為她得了重病。
可平西侯幾乎沒有太多猶豫,就同意讓她去看望蘇姑姑,並且讓她不必顧忌治療的方法,只要能夠有所好轉,他就心滿意足。
她很清楚,這簡單的兩句話中,代表了多麼深沉的父愛,也承載了多麼重的信任。
崔翎對這份信任很是感動,便認真地對平西侯說道,“允諾的話我不敢說,首先我要看看小姑姑的情況才好,但我想,只要她自己也想走出來,那麼就一定可以好起來。”
為一份不值得等待的感情,為一個不值得傾心相許的男人,沉溺了十年,這已經足夠了吧?
或許,蘇靜妍自己也想要早一點走出來。
蘇姑姑住在寧靜軒,離湖心亭不遠,挨著世子夫人的院子,這是方便照顧的意思。
平西侯親自帶著崔翎過去,推開門,便看到一座花園。
西陵城地處極西,風沙大,雨水少,其實外面翠綠的叢林樹木不多,也很少看得到花。
尤其是這麼多需要精心栽培澆灌才能存活的品種,更是少見。
她略有些詫異地問道,“舅公有派人打理這些花木嗎?養得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