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僧眾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暢談天地佛法,再想想自己一個人枯居房內,有些閉門造車的味道。
捲簾喚道:“大師兄。”
捲簾的大師兄的身子猛然一顫,好半天才轉過身來,看著捲簾,神sè複雜道:“沙淨,莫再叫我大師兄了。”
捲簾低下頭,道:“對不起,我忘了。”
大師兄摸了摸捲簾的頭,道:“我現在法號——無名。”
捲簾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兄在說出這個法號的時候會是那樣痛苦的眼神。
無名道:“來者虛無,去者莫名。在這滿是佛陀的世界,無名者寥若晨星。而這個少數,卻只是別人的踏腳石。”
捲簾道:“不會的。師父說過,若心無俗礙,無名即有名。空即是sè,sè即是空。本來無物,何須執著。”
無名看著捲簾,道:“你有一個好師父,但也算是個壞師父。”
捲簾道:“師父一直很好,怎麼會壞?”
無名道:“這西天世界,滿天諸佛。其位有限,而yù攀節而上者無數。你師父論佛辨或許如來佛祖都略有不如,但他太懂了,也太執了。佛也是人物修而成的,永遠無法斷絕塵俗,但可以控制。佛可以有yù,可以有貪嗔痴,但有一樣佛是絕不能沾染的,那就是情。”
捲簾搖頭,不甚明瞭。
無名道:“你師父動情了。他不再是佛,而只是居在西天的人。所以即使他的佛法,他的論辨再如何正確,都不會有人去信。有貪yù,可以止戒,不損佛基;有物yù,可以禁限,不傷佛慧。唯有這情,連佛祖連道祖都無法堪透。不能堪透,就意味道,沒有扼止的辦法。沒有辦法,就意味道不能cāo控。”
無名看著捲簾的眼睛,說道:“如來佛祖,會容得下一個無法cāo控的弟子,來繼承他的衣缽麼?”
捲簾道:“我到是常聽師父私下裡念一首詩。”
無名好奇問道:“什麼詩?”
捲簾學著金蟬子那個憂鬱悠揚的樣子,念道:
“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靜時修止動修觀,歷歷情人掛目前,
若將此心以學道,即生成佛有何難?
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
與卿再世相逢rì,玉樹臨風一少年。
不觀生滅與無常,但逐輪迴向死亡,
絕頂聰明矜世智,嘆他於此總茫茫。
山頭野馬xìng難馴,機陷猶堪制彼身,
自嘆神通空具足,不能調伏枕邊人。
yù倚綠窗伴卿卿,頗悔今生誤道行。
有心持缽叢林去,又負美人一片情。
靜坐修觀法眼開,祈求三寶降靈臺,
觀中諸聖何曾見?不請情人卻自來。
入山投謁得道僧,求教上師說因明。
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無名聽了,長嘆一口氣,不斷重複著其中一句:“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捲簾見無名聽完流了淚,便問道:“你也動情了麼?”
無名擦去了淚水,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動情,只是也有了自己的執念。是啊,世上安得兩全法,安得兩全法。”
捲簾問道:“我更喜歡這一句,若將此心以學道,即生成佛有何難。”
無名笑著點頭道:“你其實是想用這句來告誡我吧。”
捲簾羞赧地笑了笑。
無名將捲簾帶進摩訶藏經閣,對捲簾道:“這西天諸佛,除了你師父金蟬子,都有自己的藏經閣。想來你的經書都是憑記憶抄寫下來的吧。這裡有經卷萬冊,你可以隨時來看,來抄。”
捲簾見到滿室經卷,樂至心處。自己沒別的嗜好,唯喜歡看經抄經,即使看不明白,即使不解其中義。但能看上一卷,抄上一卷從未見過的經書,捲簾都會高興上一整天。或許這和以前沒有機會接解經書有關吧。
“你是金蟬子的徒弟?”無名走後,捲簾便找了個偏僻的角落開始靜靜地抄寫經書。剛抄完一卷,忽然有個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來人一身純白佛衣,臉上笑意清淺,讓人如沐chūn風。
“我是靈吉,你師父的朋友。”來人語調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