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修的臉,和畫像上人物的臉貼得很近。他收拾了心情,才注意到,整個畫面雖然還只是掃出一層輪廓,但已經有了神韻。尤其是那雙眼睛,漆黑、細長、冷淡,帶著一種向看著畫像的人斜視的神氣!
畢修被這張臉上頭露出的凶煞之氣給驚呆了,說不出話來。他想起方才自己長久的失控狀態。他雖然在看“安茜茜”,但意識卻完全不受他本人控制了,而是順著一條他完全無法預知的跪倒向前賓士。而現在,畢修才發現,他畫了一個他本來沒計劃,也根本不認識的女人的形象。
頭頂,安茜茜還在關心地詢問著他到底怎麼了,畢修嗯嗯答應著,仔細地端詳這幅畫。這張畫上的女人不是安茜茜,雖然旗袍已經畫出來了,姿態和髮型也與眼前的安茜茜一直,但她並不是安茜茜。記憶裡曾經的安茜茜,和麵前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安茜茜,都不會有這種冰冷,甚至是殘酷的眼神!
再看一會兒,畢修有點醒悟了。這個表情,他是見過的——在江蘭若的臉上!他在不知不覺中,原來畫的並不是安茜茜,而是江蘭若!
但江蘭若的實際智商,根本是個孩子,一般的小孩子。即使是戰亂國家中訓練出來的兒童殺手,也會有殘忍的眼神,因為他們是心底單純的孩子,已經被血腥矇蔽,殺人時比成年人更不假思索,更滅絕人性。但無論他們做過多少類似的犯罪勾當,孩子也畢竟是孩子,那種眼神跟成年人是不同的。
☆、幻亦是真
她的行為,語言,還是一個八歲女孩的風貌,考慮問題也是八歲孩子的方式!
如果她能成熟一點,估計就會意識到自己身上存在的不正常,從而策劃逃走
想到這一層,畢修心中猛然一亮。逃走?當年,江長有,不就是在出車的途中迷了路,無意中搭救了一隊奇怪的人護送的年輕女人——這個女人至今無名無姓,也無來歷——兩人後來結婚,緊接著,在紅光廠內就出了一系列的事嗎?
對了,十五年前,就有人給江長有寫過一封信。但是江長有沒來得及拆這封信,就永遠沉睡了。這個寫信人是誰呢?
畢修似乎已經隱約知道了答案。但是,這個推測實在太驚人了。難以相信,也太可怕了。
如果這個推測能夠成立,那麼,蜘蛛早已張開了落網,只等獵物上門。
畢修突然又感到一陣膽寒。古人云:一夢千年。畢修認為自己只是陷入了一場夢境。但是到底,他這場夢已經做了多長時間,真的難以計算。他沒有去看房間裡的日曆等一切計時器,因為他估計即使看了,也是這個神秘小鎮自己的時間,跟外界是完全割斷的。
畢修陷入迷霧般的思索之中,突然感覺到身邊一片柔軟清涼。他這才回過神,想起自己目前真實的處境。他抬起頭,卻看見安茜茜已經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筆下那幅還未完工的油畫,神色愕然。
畢修這才想到,自己的思路飄得太遠了。只是眼下,真亦是幻,幻即是真。他已經無法分清,他所想念的,和他所親眼看見的,究竟那一樁更加現實。
畢修握住安茜茜的手,說:“茜茜,對不起,這畫兒我沒有畫好!“隨即就想把畫布毀了。安茜茜攔住他,說:“不,阿修,我覺得你畫得很好,很逼真!”
逼真?畢修一怔,仔細看著眼前的安茜茜。安茜茜的眼神充滿憂慮,也充滿了憐憫。畢修心裡一酸,他明白,安茜茜是個不懂事體的女人,缺腦子,當然,安茜茜的缺腦子,和江蘭若那型別的“缺腦子”不是一回事。安茜茜總是極力想關心體貼一下畢修,想在畢修面前證實她很聰明,很能幹,很出眾,結果卻總是捅婁子,讓畢修氣憤地去收拾殘局。
但是,雖然她有諸多短處,究竟和江蘭若不同。一時受騙會做錯事的人,和被改造成有自己大腦卻無力去用,實質上是傀儡的活人有本質不同。前者一旦發現疑點,會脫離佈局者安排的軌道;後者就基本沒希望了。
畢修為自己的想法感覺有些古怪,為什麼他會把安茜茜和江蘭若放在一起比較呢?兩個女孩子壓根沒有見過面,甚至陰陽兩隔。當然,依畢修來看,江蘭若還是比不上安茜茜。安茜茜至死神智清明,知道自己是誰,在做什麼。
而江蘭若卻雖然還活著,卻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她也沒意識到她正在幹什麼——估計以後她也永遠不可能明白她在幹什麼了。在做什麼。
☆、情人的心
而江蘭若卻雖然還活著,卻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她也沒意識到她正在幹什麼——估計以後她也永遠不可能明白她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