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眼看他,父親面色窘迫,有被言中的尷尬,支吾欲吐:“終究只是華家血脈,若是蓅姜肯網開一面,這份恩情,華家自是記下。”
我軟笑,傾身以對,一雙眼與父親直視相對,滿是諷刺訕笑:“恩情?蓅姜無需他人記得我恩情,亦不需要給自己積德,本此這一生而已,想不到那麼長遠,顧不到那麼多來生來世。華家所處,父親以為還如從前那般堅不可摧?皇上若是對姚家動了心思,父親以為,華家還能風光多久?”
父親一愣,喃喃道:“這”
“華家唯一所用,便是牽制姚家,若是姚家不再,華家也是無用,沒落是必然,能夠安然退出已是萬幸,父親想的太多,恐怕要為貪念所累。
華瑞瑩也好,華韶嫄也罷,父親的棋子,都逼死棋局,難道父親還未曾警醒?”我搖搖頭,接著道:“父親,華家不復從前,亦需要新路要走,自持功大位高,下場只會比姚家更慘而已。”
父親不贊同,急急道:“華家一直為皇上馬首是瞻,不曾做過隻手遮天這等妄大蠢事,如何與那姚衝老賊相提並論?”
我側眼看他:“一朝天子一朝臣,父親當初將蓅姜許與那皇三子,兩面投機之舉,難道還不足以在皇上心中留下憎惡?這一朝臣子,又有哪個心智慧與當今皇上想必,皇上之高深莫測,無需蓅姜一再提及吧。
不過也不是無路可走,蓅姜自有自己存於後宮之道,父親若是想通了,覺得可行,便助我一臂之力,日後也有我扶植華家,利弊相輔,穩賺不虧。若是父親覺得屈尊了,也可自行為之,我們便井水不犯河水,清清楚楚的才好。蓅姜今日把話說得如此明瞭,父親好自為之才是。”
父親沉思半晌,抬頭問我:“蓅姜,你是否於現下依舊恨我?”
我不料父親會如此發問,微微一怔,漸慢笑染嘴角,輕聲道:“不恨,沒有愛,哪來恨?”
最終父親只留下一句“自當鼎力相助”便匆忙離去,失魂落魄也好,悔恨不已也罷,我站在晾臺之上,看著眼前湖色山水,盈盈欲滴。
似乎今年的青荷長勢最好,無數小荷,只露青白尖角,威風拂過,晃晃而動。漣漪掀起荷葉輕舞,荷葉撩動小荷搖曳,心似乎沉了又沉,又似乎緩緩落下。
仿若多年的苦結直至今日方才能解。世事之中,因果相接,有些人事,一旦失去,無法從頭再來,便註定從一開始,就在不可握在手心,便是時間過後,改變看待的視角,仍舊不能補償。
那些不完滿,終究只能化作一口無聲而幽深漆黑的大洞,開在內心隱蔽角落,無法治癒,無法忽視,懷揣終身。
靖遠三年四月末,鳳御煊欽點大軍十萬,由安遠將軍華安庭率領,親赴永州邊地抗擊烏河淂繯聯軍。
此去半月,戰事拖延,情勢並不明朗。幾封快報傳遞京城,只是待過攻守進退,並無大面進展。
永州侯苦挺一月,遲遲不願全面發兵抗爭,以致永州封地偏西部分城池不斷淪陷敵手,他不欲調兵遣將,極力抗擊,反存僥倖,企圖利用朝廷派軍為盾,保其自全為主。
姚衝見勢自是坐不下去,幾次聯名幾位大臣上書,求皇上增派軍士,予以支援,均被各種理由拖延,不得解決。
雙生
隨著懷孕月份的增加,身子愈發感到不舒服,下腹沉入墜石,食慾極差,偶爾還有胃痛惡心,便是春日天氣正好的時分,也會感到莫名的骨痛感。
頭昏目眩,昏昏欲睡的時候更多,白日裡,連看書稍久都覺困難,只能不時吃些流質食物,多加休息。
才過正午,我倚在榻上看書,乍然覺得腹間急急傳來一股刺痛,間隔時久,持續時間也不算長。我略有些不安,心知自己身子羸弱,唯恐這一胎再生出差池。遂懷孕之後,一直注重修養,只求平安誕下子女,方能安心。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臨盆了。”劉東一路疾走,珠簾撩得輕脆作響,鴉色鬢髮,可見濡溼,容色十分急迫。
我略有蹙眉,伸手扶了隆起腹部,側眼看他:“臨盆?怎會如此,現下還不滿九月足,未到產期。”
劉東趕緊上前,貼近我道:“據說驚動了整個太醫院的,連院使都親自前往。奴才也是耳聞,說是皇后娘娘一早起床之時便腹痛不止,還見了紅,雖不至血崩,卻也未有止住之勢,似乎胎兒情況並不樂觀,聽說是要下針引胎。”
劉東尖聲細氣,朝我眨了眨眼:“娘娘,皇后這一胎,可不妙,與我們來說,真是大大的好事。”
感知腹間疼痛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