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兒直點頭,碧桃這才低聲告訴如瑾:“是石竹,抱著一個小包裹,跑掉了幾點散碎銀子被蔻兒撿到,是給韓媽媽家裡送錢去了。”
韓媽媽缺錢?府裡對乳母照顧頗多,她當著三少爺藍琨的乳母哪裡就會缺錢,還要石竹這麼匆匆忙忙的送過去。“盯著點韓媽媽家裡,這樣著急要錢,有什麼事估計這兩日也能盯出來了。”
碧桃點頭:“嗯,這老貨上次被我們打了之後就一直在家呢,連三少爺身邊都沒回去,聽說是董姨娘不讓她回。”
“董姨娘是聰明的,怕因她惹事。”
快到了晚飯時間,如瑾不再在園裡耽擱,朝梨雪居方向走去。半路上遇見一個管事婆子,大老遠的就停在路邊行禮,笑眯眯地跟如瑾噓寒問暖奉承,如瑾朝她點了點頭,走出老遠之後回頭還能看見她留在原地躬身。
“自從褚婆子丟了差事,園子裡這些管事算是老實許多了,果然是要殺一儆百,讓她們知道厲害。”碧桃拍手稱快。
如瑾道:“慎言,這些日子你高興的時候太多了,別讓人說了閒話去,雖然順心,也不能太過眉飛色舞。你穩住了,才能管住底下人。”
碧桃趕緊噤聲,告了一聲罪。
這一個晚上,到了半夜的時候突然開始下雨,滴滴答答的聲音將如瑾從夢中驚醒。她睡的淺,側耳聽了一聽,是雨點打在石磚地上。青苹正輕手輕腳的關窗子,只留了半扇開著,免得風吹進來讓人受涼。
如瑾坐了起來,把關完窗回身的青苹嚇了一跳。“姑娘醒了?要水麼?”說著迅速點了燭火。
暈黃的光線照亮整個屋子,映出幽篁屏風上俊逸的山石線條,也將如瑾披散的烏髮籠了一層淡淡的柔光。“拿來吧,睡得嗓子乾乾的。”
青苹就遞了一盞溫茶近前,如瑾喝了,移過迎枕靠在後頭,拿起床頭閒放的詩集。青苹低聲勸著:“姑娘還是睡吧,這些日子總是睡不好,臉色都不大好了。”
如瑾搖了搖頭。夜半驚醒之後不能安眠,已經漸漸成了習慣,索性便不睡了,睜眼等天亮總不如找點事情消遣。隨手翻開詩集冊子,入目的一頁卻是一首宮詞。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如瑾將這頁快速翻了過去。適才並沒有做夢,從睡下就是安安穩穩的,本事好事,可她卻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在心裡,十分不安,還不如往日噩夢纏身的時候。如今見了這首宮詞,越發勾起以往不快的回憶。
青苹又點了一盞燈,移到跟前以防如瑾傷了眼睛,然後回外間拿了自己未曾做完的針線,坐到床邊小杌子上低頭縫製。
如瑾本想打發她去睡,自己無眠不想牽連了旁人,然而側頭看見她低垂著脖頸安靜認真的樣子,卻又將話嚥了回去。這樣也好,漆黑夜裡默然相伴,對著一燈如豆,也是恬靜而溫暖的事情,無端讓心中隱隱的不安消散了許多。
外面小雨淅淅瀝瀝,潮溼的風透過半扇紗窗吹進來,捲起紗帳蹁躚。
於是主僕二人就這樣一直對坐,一個看書發呆,一個飛針走線,到了天光微亮的時候,雨停了,青苹手裡繡制的一雙睡襪也完成了最後一針。
如瑾拿過來瞧瞧,花樣雖然不精巧,但勝在針腳細密,一絲不苟。“這麼大熱天做睡襪太早了吧,離入冬還早著呢。”
青苹含笑道:“不早了,過了夏天就要入秋,春秋時節其實比冬日還要容易受涼,早早多給姑娘備下幾雙,免得到時還要忙亂著現做。”
如瑾感於她細緻妥貼,笑著將襪子遞還給她,起身下床。滿院子丫鬟婆子也都陸續起來做活,寒芳依舊進來伺候梳頭,用了新換的牛角梳,蘸了冬雪親手配置的洗頭水,一下一下梳理如瑾烏黑潤澤的頭髮。
梳完頭,她沒像往日那樣立刻退走,而是跪下去給如瑾磕了一個頭:“奴婢多謝姑娘大恩,谷媽媽已經在庫房裡當差了,那裡管東西是最適合養老的,要是沒姑娘幫助,這樣清閒的差事無論如何輪不到她。谷媽媽正在做針線送給姑娘當謝禮,做好了就給您送來親自謝恩。”
如瑾淡淡一笑,打發她去了。自從跟張氏攤了牌,寒芳也就沒有了退路,不怕她會出什麼岔子,如瑾就請秦氏將谷媽媽安排了。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已是小事,感恩不感恩的,她亦不在意。
因為起得太早,收拾停當後還沒到往日請安的時辰,如瑾在院子裡隨意走了走,隱隱地卻聽見院子外頭有些聲音,似是許多人在奔走的樣子。
“怎麼回事?”如瑾側耳聽了一會,確定自己沒有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