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的忙碌做事,院中又恢復了日常平靜,就好像方才那一場鬧劇,不過是驛館外偶爾傳來的快馬蹄聲,過去了,也就沒人再提起。
次日一大早,天還矇矇亮,藍府上下已經收拾妥當準備登車了,因為兩位王爺那裡要早點趕回去,待皇帝那邊下了早朝就去拜見。其實若是他們先走,藍家在後面慢慢收拾進城也可以,但藍澤不想失去與兩王一同進京的機會,一大早就催著閤家眾人快些動身。
不多時,兩王那邊軍士們吹響了號角,旌旗招展,開始啟程了,藍澤連忙招呼自家車隊跟在後頭,沿著平坦寬闊的官道朝城中進發。
京郊的官道又與別處不同,一大早已經有許多車馬人來人往,但遇著這樣浩大的天家隊伍自然都要避讓,老遠就有清路的軍士在前驅趕,待到如瑾看到那些行人的時候,就只能見他們拉著車馬躲在距離官道老遠的地方跪拜等候著。
如瑾看了一會,沿途都是這樣的情形,便將微微掀起的車簾角又放下。秦氏沒有責怪女兒失儀,只是笑著問:“看見什麼了?”
如瑾搖搖頭:“沒什麼,不過一些田地和行人。”
秦氏道:“京中風物阜盛,行人也與別處不一樣的,你仔細看看,是否他們衣著比我們在其它地方看到的光鮮?”
“那倒是。”如瑾回想方才所見,確實如秦氏所言,又道,“這只是京郊,若是進了城,街上行人還要比這裡光鮮幾分。”
秦氏笑:“你又沒進過京城,說得好像親眼見過似的。”
如瑾笑著低了頭,沒有接話。
她自然是到過京城的,那一年跟著省府的秀女們進京,車進城中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滿街的華燈人影,熱鬧繁華之處比許多城鎮的白日還要讓人驚歎。許多秀女忍不住偷偷掀開車簾子去看,每個人都很興奮。
如瑾記得,那時她也是十分欣喜的,為著從未見過的異地風華。坐著車一路看過去,只覺時間過得太快,她還未曾看夠就已經到了下榻的驛館。然後,在館中休整了幾日,一次也沒得機會再出去見一見街市風貌,然後就進了宮,再然後那一生便全在宮裡結束了。
如今想起以前那些事,真是恍如一夢。
京城高高的城牆越來越近,漸漸都能看清那城頭高聳的碉樓。越是近一分,如瑾恍然的感覺越甚。想不到就這樣再次進了京,城牆依舊,進城的人卻是不同了。
她忽然想起莊周夢蝶的故事來。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她的前生與今世,到底哪一個更接近夢境,哪一個才是真實?她在這裡回想著前世,不知前世的那個她,是否也正在苦苦期盼來生?
“瑾兒,你在想什麼?”秦氏發現女兒有些愣怔的模樣,不由出聲相問。
如瑾從恍惚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見母親溫和的臉就在眼前,溫柔的笑著,還帶著淡淡的憂慮。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伸出手來摸一摸母親的臉。於是她就那樣做了。溫熱的觸感,將她有些冰涼的指尖捂熱,漸漸蔓延到心裡。
然後,方才迴旋在心中的那個問題,讓她苦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立刻就有了答案。
真實與虛幻本無界限,對莊周來說蝴蝶是夢,對蝴蝶來說莊周亦是夢,不管她的今生是周是蝶,只要她正在真切的活著,母親也真切陪在身邊,所謂夢境與真實的分別又有什麼意義呢?母親就是全部的意義。
如瑾輕輕笑了起來:“母親,我在想,這樣真好。”
秦氏被女兒突然的動作和言語弄得莫名其妙,但看到女兒臉上滿足而明亮的笑容,也就笑了起來,伸手將女兒摟在懷中。
車輪轆轆,車廂在行進中微微顛簸著,如瑾靠在母親身邊,但覺一切靜好,天與地,人與物,莫不如是。
車駕終於在一個半時辰之後來到了城門口。京城西門名為順德,城牆高聳,烏門大開,早有宮中並兩王府的內官帶人來接,因為是皇子代天巡邊,前來相迎的還有兵部幾位官吏,俱都排在城門兩側等候著。
兩王車駕來至城門前,眾官吏上前參拜了,便有人策馬在前引路,其餘人都在車後相陪,簇擁著永安與長平兩位王爺行進城中。街道已被肅清,京城兵馬司的軍士們列成兩隊在街邊阻隔人群,長長的車隊就沿著寬闊道路向前行進。
藍府車隊跟在後面,自然也享受著這樣肅街的待遇,隨行僕役莫不有些飄然,有些人早已忘了這一路上曾經遭遇過什麼兇險,只貪戀這一刻被京都百姓圍觀的虛榮,雖是方才已經走了許久腿腳勞累,仍是保持著昂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