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長平王的人,誰也不會否認他的風儀的確出眾。張六孃親眼看見過有的小姐妹一邊議論著七皇子的不妥當,一邊忍不住臉紅。
至於她自己,因了皇后侄女的身份,她進宮的次數比較多,且曾見過長平王在獵場上彎弓搭箭的姿態。烏騅銀甲,她一眼瞥過去,目光就再也移不開。那年她十歲,對一切還都懵懵懂懂,可是獵場上的高天碧草,秋風鴻雁,卻成了她自記事起見過的最漂亮的畫面,當然,還有高天碧草之下,被風吹起了束髮的綢帶,一箭射下兩隻飛鴻的長平王。
宮裡下了賜婚的旨,皇后姑姑很惱火,可她卻暗自慶幸。面上不敢露出喜色來,暗地裡,沒人的時候,還是不由會彎起嘴角。不管是權衡利弊之後最好的出路,還是為了記憶裡獵場上的畫面,她都對這場婚事很滿意,出嫁前一夜未曾闔眼,天不亮起來上妝,特意敷了較厚的粉遮蔽眼下的淺青,好不讓新郎看出她的羞澀的激動。敷完了,卻又擔心是不是妝太濃,會被笑話。
可是誰想得到呢,最終他卻連蓋頭都懶得給她挑,洞房之夜他和她分床,哪裡還會在意她是不是眼下有青,臉上的粉是不是太厚。他完全都不拿正眼看她!
夜夜分床,她忍了,側妃過門他不給她臉,她也忍了。他對皇后的安排心懷芥蒂,對她也懷著警惕,她理解,覺得時間長著呢,總可以慢慢來。然而,然而家裡亂糟糟的事,卻容不得她慢慢來了。
大伯父膝下無兒無孫,作為長房要承爵,沒有子孫是不成的,於是要和兄弟們過繼孫子。二伯父的兒子生了一堆女兒,膝下無子,不成,就只剩了她們三房和七娘的四房。她的哥哥有兒子臨哥兒,七娘的哥哥也有兒子豐哥兒,過繼哪一個?誰能願意自家孩子被過繼。
原本皇后不滿意四房,柿子撿軟的捏,大伯父就想過繼四房的豐哥兒。可自從她進了長平王府,七娘要進永安王府,事情就慢慢變得不一樣了。再到她過門一個月都沒有真正理家掌事,皇后的態度越發起了變化。前次嫂嫂送信來,說大伯父已經露了要過繼臨哥兒的意思,讓她趕緊幫著想想辦法,不能讓大伯父真的動手。
想辦法,她能想什麼辦法,嫂嫂不過是讓她趕緊佔上風罷了。她在長平王府一日站不住腳,親侄子就要成為別人的孩子,她們三房,也就面臨沒落的未來。
而當她近乎蠻橫地在王府行事,重得姑母青眼,大伯父開祠堂過繼了豐哥兒之後,和四叔家的樑子也就紮實的結了下來。豐哥兒的生母是二伯母的侄女,所以今天二伯母才要找她麻煩,拖她的後腿。
不管是向前還是向後,往左還是往右,她都要面臨這種不如意。去哪邊,做什麼,她都沒的選,無法由著本心所喜,隨心所欲。
一場花宴而已,她都辦不暢快。
所以,除了對著曾經偷偷幻想的水晶簾子笑一笑,她還能怎麼樣?
“想別的有用嗎?”她對自己說。
等到段二嫂那邊把主要的菜餚都置辦好了,太陽已經快要沉到遠山之下。張六娘對著沒能被盤盞填滿的桌子微微一笑,吩咐丫鬟去請王爺和側妃。
琅環在一旁解釋:“時間有點緊,雖然不如以前咱們在家時候的菜多,不過段二嫂還在做著,一會主子們吃著,其他東西也就陸續上來了。奴婢剛剛嘗過了,段二嫂做的味道和趙三家的差不多。”
張六娘讓把每個盤子裡的東西都揀出來一丁點,自己嚐了嚐,沒說什麼。琅環偷偷冒汗。其實口味差得遠了。
長平王和如瑾同來,一前一後進了院子。張六娘遠遠看見兩人含笑說話的神態,垂了眼睛。
“多謝王爺賞臉。”她上前去迎,一面吩咐丫鬟,“琅環,讓她們將熱湯端過來吧。”
宴席擺在花架子底下,藤架下罩了一層輕軟的霞影紗隔絕落葉小蟲,紋飾精美的八角桌子,三椅圍拱。長平王一邊落座一邊隨口問:“你那丫頭叫什麼名字,郎黃?藍喚?”
“王爺聽錯了,是琅環。仙家書室,琅環福地。”張六娘笑著解釋。
“噢,是這兩個字。”長平王沉吟,“這名兒不好。”
251 江北之亂
張六娘一愕,繼而笑著問,“我小時候隨便給她起的名兒,的確是有些不妥,不過那時候年幼,倒是沒想那麼多,這些年叫著習慣了也就沒改。王爺覺得不好,不如您給她改一個?”
琅環就福身說:“求王爺賞臉賜名。”
主僕兩個態度恭謹,長平王一點也沒客氣,徑直道:“你這丫鬟能識得幾個字?敢用天帝藏書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