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太守見如瑾問得鄭重,沉默良久,最終道:“必然是福。”
如瑾追問:“是期望還是篤定?”
佟太守直言:“是別無選擇。”
“我明白了。”如瑾欠身,出門而去。
最後的對話讓她大致揣摩到了對方心意,木已成舟,別無選擇。即便佟秋雁最終只能做一個卑微的姬妾,他佟家也毫無疑問被划進了七王一系,再想偏居青州安於小富,怕是不那麼簡單。
如瑾想起前世宮裡頭暗暗湧動的波譎雲詭,那不是女人之間單純的吃醋爭寵,而是涉及朝堂,涉及黨爭,涉及皇權更替,每一個微小變動都可能導致血流成河的兇險,一步踏錯,粉身碎骨。
於是她不再惱怒佟太守對她沒有來由的胡亂揣測,病急亂投醫,那不過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擔憂,是一個小城太守對皇族這個龐然大物的畏懼,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會出現的助力罷了。
只可惜,那隻會是佟太守一廂情願的誤解,她藍如瑾發誓,絕對不會再與天家商氏有任何掛礙。
回到佟秋水那裡,又很是勸慰了一番,佟秋水情緒好了許多,“謝謝你來看我,張家的婚事我再想想,其實張少爺那人我並不覺得好,倒是跟姐姐相配,誰想到”
如瑾勸道:“這話原不該我說,可事已至此,我們只能有些庸人的想法,盼望著秋雁姐能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罷了。”
佟秋水苦笑:“這話恐怕你我都是不信的,可若不信,又能信什麼想什麼?”
須臾到了午飯時候,佟家這個情況,如瑾不便留下吃飯,只得叮囑了幾句告辭離開。她前腳走,後腳佟太守叫了女兒過去,將長平王的事情告知。
“如今別無他法,我們只能自己寬懷,雖說你姐姐遠離親人,但到底也是旁人羨慕的前程。”佟太守長嘆一聲,“自此我家恐怕不能苟安,王爺臨行提起過藍三小姐,興許日後總之你與她多多交往便是,她年紀雖小,但機敏通透處比你們姐妹加起來都強,又誠心待你,說不定以後我家還要靠她。”
佟秋水瞠目結舌,被長平王三字打得愣在當地,再也沒想到那人竟是這樣的身份,至於後面父親說了什麼,十有七八都沒聽到。
如瑾回到家裡,先到南山居那邊請安知會。藍老太太見她面色不大好,就問:“佟二姑娘病得不輕麼?”
如瑾定了定神,笑道:“還好,大夫看過了,說是吃幾副藥就好。只是孫女看她病臥心裡難過,倒惹得祖母擔心。”
老太太道:“沒事就好,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如瑾告辭退出,臨出院子時看見跟去佟府的老媽媽進了正房,想起佟秋水故意熬的藥鍋子,知道祖母那邊不會有事了,安心帶人離開。
已經過了午時,如瑾又到秦氏那裡知會一聲,順勢在幽玉院用了午飯才回梨雪居休息。整整半天的奔波和驚悸讓她十分疲憊,由青苹扶著進了屋子,正打算去內室躺一會,進門卻看見寒芳依然跪在地上。
碧桃迎上來低聲道:“她跪了一上午了,只是不肯起來,說要等姑娘回來。”
如瑾滿心裡都是佟家和長平王的事情,哪有精神管別的,皺眉看了一眼就進了內寢。寒芳身子微微動了動,眼見湘簾垂地,青苹碧桃在內服侍一會就出來了,知道如瑾歇了午覺,短時間不會見她,於是低了頭又接著跪。
如瑾躺在床上,身子疲乏得緊,從腳尖到五指全是酸澀,然而心頭卻是思緒翻湧不能成眠。風透紗窗,微微吹動牆上未曾釘牢的月下睡蓮圖,晃呀晃的,畫裡的水紋彷彿也在盪漾流動。
那靜靜伸展的白蓮讓她想起佟秋水憔悴的容顏,以及她也許再不會得見的佟秋雁。如瑾對這個女孩子印象並不深,只知道平日女眷們聚會走動的時候,佟秋雁總是照顧著妹妹無拘無束的言辭,就像那日春宴上一般,替妹妹圓場,站在後面輕輕拽妹妹的衣角。然而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女孩子,竟有如此驚人的膽魄,甘願為親人犧牲自己。
長平王,七皇子,商
商什麼?如瑾有些想不起來,或許從來就沒記住過,她那時候對這些不甚在意,宮裡人也不會整日將皇子名諱掛在嘴邊,多是稱呼王名或排序,因此幾個皇子的名字她不太能分得清。只是不論叫什麼,那都是個很討厭的人罷了。
她不知道他為何跑到這偏遠地界來,前世她與他是不曾有過什麼交集的,這樣荒唐的人,竟不顧禮節往官員家中的內宅跑,也不知佟秋雁跟了他會受什麼罪。
如瑾無法原諒自己。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