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劉衡海過去,到了屋裡卻不見人。門口的小丫鬟說潘姑娘去前頭有些時候了,兩人便又去劉老太太所住的前院。
一進院子,就見老太太貼身的幾個丫鬟婆子都在屋外站著,還有藍家如瑾帶來的僕婢,一眾人都距離門窗遠遠的。大姑娘劉雯從耳房走出來,指了指祖母的屋子,朝著父母輕輕搖了搖頭。只聽屋裡頭隱約傳來嚶嚶的女子哭聲,李氏側耳聽了聽,朝夫君道:“是潘姑娘。”
劉衡海見此情便放慢了步子,他雖然算是長輩,但劉潘兩家並無實際的親戚關係,人家女孩子在屋裡哭,他總不好在此時撞進去。李氏到底惦記著潘芩的心思,放心不下,拉著丈夫站在了老太太屋外的窗欞下,凝神細聽裡頭動靜。只聽劉老太太正在屋裡說話:
“你小孩子家突遭大變,一時驚惶失神說錯話也是有的,我不怪你,反而疼惜可憐你。你母親被亂民假扮官兵射殺,雖然亂民可恨,但到底是在我們家裡遇難,劉家照看你是應該的。你放心,日後不管你遇到了什麼難事,只要我們有能力幫忙,一定幫你。至於方才的話,不是閨閣女兒該出口的,以後可別再說了,對你清譽有損。”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休息,劉老太太已經稍微恢復了平日的態度,這一番話溫和有理,又不失長輩的威嚴。李氏在窗外聽著,已經大致忖度出了事情梗概,想必是潘芩見她不肯做主,又將心思拐彎透露給了老太太聽,而老太太正在回覆她。
只聽潘芩的哭聲響了幾分,抽抽噎噎十分悲慼,“謝謝老太太教導,芩兒知道了。只是這些話芩兒只說給最親近的人聽,不會到外頭亂說,您老人家別擔心會損了劉家的名聲。芩兒驟然失去母親,六神無主,感覺天都要塌了,幸虧您和伯父伯母肯庇佑憐惜,芩兒才有了棲身之所。母親臨終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著芩兒侍奉老太太和伯父伯母,如今她走了,芩兒芩兒厚著臉面來和您說這些,實是不忍心讓母親含恨,而且而且那一晚楓哥哥”
李氏聽到屋裡“咚”的一聲悶響,然後就是潘芩哭喊:“我也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兒,若不是被逼到無路可走,實在舍不下這個臉來親口說這些。老太太您明鑑,若是我不能進劉府,這輩子是沒臉再出門見人了!”
潘芩的哭聲很大,小院子裡又靜,說不定已經被院中侍立的下人們聽到了。李氏心頭一沉,不顧劉衡海的阻攔,快步進了屋子走進內室。只見潘芩正跪在老太太床邊哭喊,方才那一聲悶響,想必就是她跪倒在地時的動靜,李氏不由掃了一眼她的膝蓋,直想那裡是不是已經腫了。
抬眼卻看見屋中還有第三人,是如瑾在角落裡站著,神情淡淡的低頭捧著茶盅,似乎屋中之事於她無關。
“瑾兒你怎麼在這裡?”李氏狐疑地問著,又道,“你雯姐姐在耳房那邊呢,正想要你去陪她。”她雖然對如瑾印象不錯,但自家出了這樣的尷尬事,總不好意思讓別人知道。
如瑾起身朝李氏行禮,看了一眼潘芩,有些無奈的說:“雯姐姐避出去的時候我本來就要相陪,伯母家中有事我不好在跟前干擾,只是這位潘小姐以死相逼,不肯讓我離開。”
說起來也好笑,如瑾自己做過以死要挾別人的事情,現下卻被別人威脅了。當時潘芩拿著一把不知從何處摸來的三寸多長的短劍對準喉嚨,只說如果如瑾離開,她就只能一死。
李氏聞言吃了一驚,留心之下果然看見潘芩撐在地上的手中握了半截利刃,另半截蒙在袖子裡。
“潘姑娘這是幹什麼,快將這危險東西給伯母,有話好好說,別動刀動槍的。而且藍家侄女和此事也無關,她原是來這裡接祖母的,你別嚇著她。”
李氏上前就要去奪潘芩手中的利刃,潘芩卻一挺身子,又將短劍架在了脖子上,口中哭道:“伯母,藍家小姐是唯一的證人了,我不是故意要為難她,只是事關女孩家的名譽生死,她要是不幫我作證,我實在是”
李氏愕然地看向如瑾,不明白怎麼潘芩的事就牽扯上了她。如瑾很平靜的解釋道:“潘姑娘說前夜在石屋裡她曾經在混亂中劃破了衣衫,露了內衣肌膚,當時眾人推搡間她不小心撞進了大哥哥懷裡,所以她們兩人已經有了”
如瑾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沒好意思將潘芩的原話“肌膚之親”說出口,莫說她一個女兒家非禮不能言,就是她敢說,也不認為肌膚之親是這麼解釋的。心裡將潘芩的大膽佩服了一下,接著道,“潘姑娘說那時候我正在旁邊,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所以要我留下來給她作證。”
李氏只聽得目瞪口呆,萬沒想到潘芩竟能做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