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侍郎久居京都,家裡的婦人們也大略知道一些外間事,這位前來堵路的老嬤嬤雖不懂什麼前車之鑑,但也曉得御史的厲害,她覺得那些傢伙就像是蒼蠅,被纏上了,就是麻煩。她家老爺又不是剛正不阿的鐵板,萬一由此牽連出別事來,豈不是因小失大。
不過,藍家真敢將事情捅出去麼?到時候掀出了藍如琳逃婚私奔做外室的醜事,襄國侯府還要不要臉了。
老嬤嬤瞅著笑容可親的吳竹春,再瞅瞅滿臉寒霜的孫媽媽,猶疑不已。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她的預料。藍家看樣子並不肯忍氣吞聲,默默帶人離開。
她背了手朝後頭偷偷打個手勢,就有個小丫鬟溜出人群撒腿跑了。
吳竹春將這小動作看在眼裡,笑向孫媽媽道:“五姑奶奶在這裡了,咱們要不要即刻回府去?”幾個人出來,吳竹春雖然背後是藍老太太,但還是以孫媽媽為尊。
孫媽媽來前有如瑾叮囑過,若是丁家不講理,儘可翻臉回來,不必久留。眼見著那老嬤嬤因為吳竹春幾句話起了疑惑,有拖延之意,孫媽媽當機立斷,“好,咱們走。”
吳竹春道:“勞煩幾位護衛大哥抬上五姑奶奶吧。”
碧桃遲疑,悄聲說:“臨行前姑娘說過若是她不肯回來,可以由她去的。”
“姐姐信我一次,回去我跟姑娘解釋。”
碧桃看她篤定,想著之前她屢屢助力,便朝孫媽媽點了頭。於是兩個護衛上前抬了藤床,孫媽媽吩咐陪嫁的婦婢們拿了箱籠,轉身朝外走。臨走時碧桃還冷哼扔了句話:“這兩個箱籠可裝不下我們五姑奶奶的嫁妝,被你們坑了多少,咱們後續再算。”
幾人這一走,那老嬤嬤反倒有些焦躁,進內宅給夫人送信的丫鬟還沒回來,這還要不要按原定計劃,儘快將藍家人趕出府去呢?明顯孫媽媽一行沒有死乞白賴留下來糾纏,是主動走的,又不是被趕走的,這和她們的預想有出入。
看藍家這決然的樣子,還真像要把事情捅破。萬一真惹上御史就不大好了,老爺在衙門裡又沒回家,光靠夫人拿主意行嗎?夫人那脾氣鐵定是要趕人出府的。
好在藍如琳掙扎著不肯離開,讓抬藤床的護衛很是費力,又不便沾她身,還怕她掉下來,這就減慢了速度。孫媽媽一行還沒出二門前的院子,內宅裡丁夫人親自帶人出來了。
“都站住!”丁夫人站在二門裡,一聲厲喝。
孫媽媽幾人回身,看見體形富態衣飾輝煌的貴婦人,身邊丫鬟婆子一堆,氣勢很足,正朝她們瞪眼。
心裡猜到了來人是誰,孫媽媽還是沒客氣,“這位是府上有臉的麼?襄國侯府老夫人親自派人來,府上竟讓一個僕役老婆子堵著門說話,真是好大架子。我們五姑奶奶在你家遭了事,這公道咱們必定要討回來的,告訴你家老爺和夫人,在家裡好好的等著吧。”
“這就是我們夫人!”丁夫人身旁一個大丫鬟立起眉毛。
“哦,這便是丁夫人?”孫媽媽也沒見禮,只說,“你趕我們走,我們這就走,丁夫人不必親自來攆人。”
丁夫人本來是得了小丫鬟的報信,氣沖牛斗前來教訓人的,誰知剛說了三個字就被孫媽媽一陣子排揎,她是暴脾氣的,頓時五內生煙,差點一腳跨出二門指著鼻子罵人。
誰知她這裡剛要說話,孫媽媽旁邊又有吳竹春開口:“我們侯爺雖然臥病,家裡也沒有能管事的世子爺,只餘老弱婦孺。不過侯府畢竟是侯府,太祖爺親封的世襲爵位,今日在丁府受了這樣的折辱,我們一定銘記在心,也會和京裡同樣的人家討個主意,看看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受了戶部侍郎的氣,該怎麼做才好。”
孫媽媽帶人轉身出了院,徑直朝大門口去了。吳竹春最後的話卻讓丁家老嬤嬤出了冷汗,連忙勸住想要跳腳的丁夫人,湊近了提醒道:“夫人這不好啊,她們要是不顧臉面撕擼開了大鬧,咱們站不住理。藍氏的事先放一邊,單說她們要聯絡京中勳貴萬一惹的大家鼓譟起來,老爺在朝裡怕是要吃虧。”
勳貴,太祖開國和後來幾次戰事中封了許多,到現在丟爵的,喪命的,斷了傳承的,能好好承襲到現在的人家也不多,但近百年來開枝散葉,分支出去的門戶卻是不少,只要不是犯罪被奪爵,都喜歡往上尋根找祖宗,以自己是勳貴之後而自矜身份。這樣的人家太多了,又有子弟成器在朝中為官的,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這些人普遍有一個毛病,就是容不得別人輕視。吳竹春那話分明是說,藍家有沒落之象,因此被丁侍郎踩在頭上欺負了。要是這個信一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