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幾起,弄得京兆府衙門的低等循街吏卒們焦頭爛額,非常惱火。
在這樣的情勢下,朝上的第一要務自然從賑災變成了查辦貪汙案。每天的早朝時間越來越長,下了朝,皇帝還時常召相關臣子入內奏對。
而這期間,長平王一直被叫到跟前旁聽。
於是如瑾明白了,在太子和永安王兩邊都有可能不乾淨的情況下,餘下來的唯一一個成年皇子撿了漏,終於進入了皇帝視線。
而長平王連日來摒棄歌舞,一概往日本色,用心苦讀的行為,不管是不是做戲成分過多,總算是一種交待,讓世人知道,這個年久不爭氣的皇子總算懸崖勒馬了,還有得救。既然有的救,那麼讓他旁聽一下議事,也是該當的。
有個言官不知道是天生不開眼,還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上摺子說長平王雖然痛改前非,但畢竟沒有積累,該先去跟著鴻儒進學,以後再視情況慢慢入閣旁聽。摺子遞到皇帝手裡,皇帝紅筆圈出了其中一個少寫了一點的字,批道:依你所言,你先去學寫字,學成之後再來上折。
於是通政司再不接這人的摺子了,要直到皇帝認為此人學成了才接。但皇帝那麼忙,朝臣那麼多,他怎會有空去關注一個言官的字是不是學好了,也就是說,此人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上書的機會了。對言官來說,這就是完全扼殺了他的前途——而其實,他那個少寫了一點的字,不過是草書寫慣了,寫奏摺時無意間微露了一點草體而已,並非錯字。
此事一出,朝臣們全然明白了皇帝的態度。於是有天議事時,首輔貝成泰還破天荒的問了問旁聽的長平王的意思。
“這份摺子所言,七王爺覺得如何?”
他指的是有人參劾永安王鎮壓災民暴—動做得不妥,失了從先帝起就開始提倡的仁愛。這自然是給太子開脫的那一派。
長平王說:“本王不宜置喙,不過因勢利導是對的,雷霆手段也並非一無是處,六哥這麼做想必有他的道理,等他回來閣老當面問清不遲。”
皇帝看看他。
貝成泰又問:“那麼這份摺子呢?”
是指摘太子的,上頭竟然寫了“尸位素餐”這種言辭,就差沒鼓動廢掉儲君了。
長平王說:“太子殿下多年來勤勤懇懇,大家都看在眼裡,這言辭過激了。這次的事還未水落石出,給殿下定罪未免為時過早,如果事後證明是那些貪官汙衊他,豈不冤枉。”
貝成泰追問:“七王爺也覺得殿下是被冤枉的?”
“本王覺得三哥不是這種人。當然,一切都要看查辦的最後結果。”
皇帝打斷了二人對話,拿起另一份摺子,說起別事。
之後,有次閒談時長平王偶然說起廷上這段事,如瑾問他為什麼要給太子說話,他道:“其實在言官文人們鬧起來之前,就是我被傳進勤政殿一天的那次,事情早就已經查清了,父皇案頭擺著的是吏部刑部大理寺聯手查出來的結果。”
如瑾頓悟。
他那次回來說的是——太子險些丟了儲君位。
險些,也就是沒丟了。
皇帝明知道太子有罪卻也沒有動他,態度早就表露的清清楚楚。
但是,這些天對太子不利的言論塵囂日上,皇帝不會改變主意麼?如瑾狐疑地看向長平王,看到他氣定神閒的樣子。
腦子裡飛快將整件事想了一遍,突然,她意識到一個問題。
太子這回太被動太弱勢了,而相對的,永安王那一方卻強硬得令人咂舌,似乎勝敗已成定局。可這定局從來都不是幾句人言非議就能定下的啊!
“王爺,六王那邊未免操之過急了罷?”她感覺到不對勁,可當她對上長平王那雙含著笑的眼睛,這隱約的感覺就轉瞬成了確定——這事,本來就不對勁。
零星見過幾回永安王,寥寥幾面,可她也能肯定,那個氣度沉穩的皇子不會做出這麼誇張的事。就是要扳倒太子,也該是潤物無聲的徐徐圖之,怎麼會抓住一點痛打落水狗呢。
“王爺,是您?”她忍不住問。
一切都是這個傢伙在後頭推波助瀾麼?看他平日見下屬的風格,倒是很能做出這種背地操控之事。
長平王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真聰明。”
他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有了這個毛病,時不時在她頭上摸一摸,像摸小孩子似的。如瑾偏過頭躲開,去鏡邊照照發髻有沒有被弄亂,暗道這人可真是壞心腸,面上裝好人,背地裡卻給太子和永安王兩個人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