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孫蘭樹已經走了過來,滿臉不安地檢視著桌上的那封遺書。
孫園之中,還留著孫老太爺當年的許多手書。孫家子弟日日看著,早就已經熟爛於心。所以孫蘭樹一看遺書上那些瘦枯的字跡,便知道確實是爺爺親筆所書。而那張遺書的用紙,確實也是孫老太爺當年最喜歡的青州紙
孫蘭樹的面色有些惶然,對知州大人行了一禮,退了回去。
劉伯常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是真是假?”
孫蘭樹皺眉說道:“只怕是真的”但這位孫少爺畢竟這些年來已經開始替家族打理生意,心志被磨勵的頗為堅毅,只不過一剎那便感覺到了一絲古怪,又聯想到父親曾經透露過的些許當年秘辛,臉色古怪起來,壓低聲說道:“不對這是假的!”
劉伯常異道:“噢?怎麼判斷?”
孫蘭樹咬牙陰沉道:“我家那位老祖宗的手段如果她當年要動手,哪裡還會留下什麼遺書!”
劉伯常一怔,知道對方說的是那位孫老太君,一想確實也是這樣,如果孫老太君當年要奪家產,殺人逐門,第一件要務肯定就是搞定遺書的事情,這封遺書按道理來講,根本不可能還遺留在這個世界上。
“那這封遺書”他皺著眉頭。
孫蘭樹微黯說道:“和那個穩婆一樣,只怕都是監察院做的假貨。”
事情至此,孫家才愕然發現,崔靜卿的身後,那個監察院為了這件事情做了多久多深的功夫,花了多少精力,那封偽造的完美地一塌糊塗的遺書,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斷然做不到如此細緻,光是那紙張的做舊與材質的選擇,都是極複雜的事情。
要知道這種青州紙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經停產了,誰知道監察院還能找的出來。
而監察院用的手段夠厲害,所採取的這種訴訟方法更是無恥到了極點,一路做假到底這天下還有公理嗎?
孫蘭樹有些悲哀地想著,眼中卻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一個人,那位年輕清秀的欽差大人,似乎正站在某一處滿臉溫和笑容地看著自己,雙唇微張,似乎要吃一頓大餐。
這件事情的背後,自然是李四公子在主理。
遺書既出,當然要查驗真假,郴州府已經派人去孫園去當年孫老太爺的手書比對筆跡,同時依照潘友仁看似公允的意見,去內庫轉運司調取當年的標書存檔簽名,同時請監察院駐郴州分理司的官員,前來檢視這封遺書的年代以及用紙。
世人皆知。監察院最擅長進行這種工作。
既然擅長做假,當然也擅長辯假,只是本來就是監察院做出來的假貨,又讓監察院來驗,等若是請狼來破羊兒失蹤案。
郴州知州在心裡大罵,但又不敢當著眾人的面直說監察院的不是,只好允了此議,但他同時動了別的心思,另派人去請都察院巡路御史,又去郴州總督府請那位厲害的刑名師爺來判斷遺書真假。
郴州府的審案因為遺書的出現,暫時告一段落,查驗遺書總是需要時間,所以圍觀的百姓們趕緊去茶鋪買茶水和燒餅,滿足了飢渴之慾後,又要趕緊來看戲。
只是等那些人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最好的位置已經被那些忍著肚餓的圍觀群眾們佔了,也只好暗罵兩句,卻也是搶不回來。
孫家人早已送來了食盒,孫蘭樹食之無味地進著飯,不知道劉伯常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孫蘭樹的精神才好了些。
而這邊,竹林雅意也絲毫不避諱什麼,給崔靜卿送來了食盒,這邊人極少,只有潘友仁與崔靜卿兩人在吃飯,潘友仁看了孫家人那邊一眼,對崔靜卿輕聲說道:“遺書一出,崔姑娘的身世便能明瞭。”
崔靜卿感激說道:“辛苦先生。”
潘友仁嘆息道:“齊律嚴謹,依經文而發,齊律疏義戶婚之中,對於家產承襲的規定太死,對方乃是長房長子,有絕對的優勢,就算您手中有那封孫老太爺的遺囑,也不可能讓官府將孫家家產判給您,更何況這些郴州路的官員們看模樣,都很聽孫家的話。”
崔靜卿微微點頭,道:“今日若能為民女正名,已是意外之喜,至於家產一事,一切依先生所言,大人也曾經說過,此事是急不得的,只要遺書確認,這官司不打也罷。”
潘友仁微笑搖頭道:“打是一定要繼續打下去,就算明知道最後打不贏,也要繼續打下去,要打的孫家焦頭爛額,應對無力,拖的孫家出醜,這個能力,在下是有的。”
這位訟師說的輕鬆瀟灑,其實暗底下對李瑾瑜也是一肚子牢騷。
他被那位李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