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人深潛入海，進入最深的海溝，四野寂靜，呼吸聲清晰可聞，這個時候才能意識到空氣的可貴，只剩下獨自一人，此刻人的感受微妙而脆弱。
一開始尚能夠感受到墜落時從下方湧上的風，現在則是徹徹底底的漂浮，眼睛在此刻毫無用處，因為沒有光，靈力和真氣只能擊打向虛無，如同一拳狠狠打進虛空，沒有任何回應。
真正的恐懼和慌亂，李瑾瑜忽然想大概會這麼一直漂浮下去，直到餓死或者嚇死吧。
“瑾瑜？”
天知道此刻她聽到一個人聲的驚詫，猛地回頭，無邊黑暗中湧過來一束光線，一個模糊的人影遊了過來，之所以用“遊”，李瑾瑜一時亦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這個人影的動作，她向後飄去，雖然分不清什麼方向才是“後”。
寒霜童子已經死了，這個生於冰霜寒雪之中的精靈，爆裂而亡，李瑾瑜不知道躲在脖子後面的小傢伙離開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也許化成飛雪或者飛霜回到天上，從無知無覺的水汽開始，進入積雨雲，終有一日他們還會再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警惕地看著這個游過來的人。
“瑾瑜？”李舒夜緊張兮兮地問了一句，等到近前終於確定在之後，“快走，這裡是鬼神淵！”
“真的是先生？”李瑾瑜咕噥了一句，話音未落，身後一聲尖利的哀鳴，泛著銀色光芒的幻影哭喊著衝了過來，腥風撲面，那是一個人形幻影，沒有腿，只有頭部是清晰可見的骷髏，骷髏的大嘴不停開合，吭哧有聲，轉瞬間已經來到李瑾瑜的跟前。
她想也不想地以手為刀切了過去，卻忘記鬼神淵的內部可以無窮盡吸收靈力和真氣，幻影桀桀大笑，一張巨口猛地咬住她的胳膊，“哎呦！”李瑾瑜驚呼失聲，剛剛準備返身遊走的李舒夜聞聲回頭，奇怪道：“瑾瑜你怎麼了？”
“這這裡”她對著前面越來越近的幻影拼命指過去，“有鬼啊！先生快看哪！”
李舒夜聞言恍悟，匆忙游過來之後舉手對準了李瑾瑜的眼睛前面凌空一斬，低喝道：“破！”手起如同刀落，當先生蒼白的手指劃過她的面前，幻影忽然消失了，李瑾瑜愕然，“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鬼神淵裡數量最龐大的迷怪，他們本身沒有什麼攻擊力，無法造成生理傷害，只能透過這種方式害人。”
李瑾瑜點頭道，“原來如此。”抬頭看去，李舒夜的整個身影籠罩在一層淡白色的輝光裡，雙腿的寬度比原來寬了許多，看樣子更像是適合在水裡活動的魚類。
“先生，你怎麼進來的？還有，怎麼是這麼一副樣子啊？”李瑾瑜也學著舒夜的樣子，以游魚的姿態前進，果然輕鬆很多。
李舒夜的黑髮此刻變成了銀白色，長及腳踝，隨著主人的遊動顯得靈動無比，“先生，鬼神淵會吸食所有生人的靈力和真氣，所以我剛才才無法擊打到那個什麼‘迷怪’的東西。”
李舒夜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向後瞧了一眼，看看李瑾瑜有沒有跟上來。
“先生，你給點反應啊”，李瑾瑜道：“所以，你不是活的吧？你也不是先生。”她肯定道。
李舒夜突然停住不動，看向李瑾瑜，她不知道這個冒牌貨的真實目的何在，只能靜立在原地，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無比的人。
身後突然傳來一連串的爆響，李瑾瑜無奈抱怨一句“又來了”，轉身見遠處一排有數人高的水花飛濺著湧了過來，迅疾無匹的速度如同一條雷霆萬鈞的龍，水花刺破虛空，在水珠落下消失之前迅速凝結變成了冰稜，於是一條冰龍咆哮著撲擊過來。
李舒夜將她猛地一把推開，冰龍瞬間刺破了李舒夜的胸膛，萬千銀白色的柔和光芒如同四散的流星，從他的胸膛迸裂開來，冰龍仍然往前延伸，巨浪呼嘯，冰凌凝結的聲音同樣震耳欲聾，李舒夜努力扭過頭來，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說出了完整的一句話，李瑾瑜卻聽不到聲音。
“先生？”良久，她才訥訥地低聲說了一句，眼前的“李舒夜”宛如一道流光漸次流散，四周迷怪們的冰藍色幻影，在他的身側逡巡，微微靠近那一團白光便立即尖叫退去，李瑾瑜在這團白光了，周圍的風物逐漸模糊。
鬼神淵，寒霜童子，虛幻的湖面，湖邊靜坐的白色身影沒有哪件事情能夠用現實的理論解釋地通。
從先生的胸膛之內四散流出的白色光芒暴漲之後，她便回到了清韻書局門口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這裡的生意真好，李瑾瑜看著站在門口衝自己不停招手的田思博，悽然一笑